天黑了,她模糊的、美丽的面孔,让他笑:“好,听小依的,我们小依说什么就是什么!”
后来,趁他没注意,陶依随手抓起一块砖头,狠狠往他太阳穴砸。
他痛得在地上打滚,像一头嚎叫的畜牲,恶狠狠的:“你骗我?你不想跟我好吗?你为什么要骗我?”
陶依仓皇地往外跑。
她想过去很多地方,陶大海知道她会在很多家帮忙做些杂事赚钱。陶大海会去堵她吗?
……那他们不是都知道了?
陶玲会打死她的吧。陶大海之前摸了女人屁股,陶玲带人上门,骂人家狐狸精,把人家家里砸了个遍。
陶依想了很久,最后她回了家,把门关上。
没有开灯,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缩进弟弟的床,因为只有他的房间有锁。
她用被子盖住头。
被子很厚,一时间是看不出下头有没有人的。
她听见敲门声,是陶大海:“有人在家吗?有人在不?”
半天没有回音,他说:“居然不在。”
但是他还是围着屋子,结结实实地走了一圈,停在每一扇窗户前,留神听里头的动静。
屋子不大,陶依缩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听着那好像从四面八方把她包围的敲窗声。
后来陶大海悻悻走了。
陶依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夜,她被憋醒。
想去厕所。
要不……再忍忍吧。
可是好热。
被子不透气,还很闷。
她要憋死了。
她带着某种侥幸、试探的心情,慢慢抬起一条缝,从被子里往外瞥。
她的窗前,空无一人。
陶依松了口气,心里笑自己太小心了。
然后顶着被子,转头,猛地看见停在床边的一道黑影。
他咧嘴一笑:“你果然在这里啊。”
“为什么要骗我呢,小依,你不喜欢我的吗?”
“真暖和……”
鬼在她耳边说:“抓住你了。”
……
陶依后来会想,为什么陶大海还会回来。
他又为什么要默不作声,停在她床边大半夜。
她茫然地,打开红盒子,雪花膏香气扑鼻,她盯着雪花膏。
家门被扣上了,屋门也有锁,陶大海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来的?
在她提出疑问之前,弟弟先出事了。
陶富和人赌钱,输了半扇猪肉的钱,双方起了口角。
李云和陶志多心疼自己被打的儿子啊。接下来几天,他们一家都陷入一种要复仇的狂热中。
那个打了陶富的男人被关在草屋里,隆冬,下半身泡在凿开的冰水里,上半身长久地受着篝火的热气。
但是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问陶富:你哪来的能买半扇猪肉的钱?
陶富把雪花膏给姐姐,很依赖地靠着她:“有你们真好呀。”
李云说:“小兔崽子,下次再惹事,你姐和我都不管你!”
陶富笑嘻嘻的,“姐姐才不会不管我!”
陶依想,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也会希望弟弟能够离去。
无论以什么方法。
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都会死的。
她捡起掉在水里的伞,泥点溅开,她细白的手牵起林一岚的,转身离开。
那滩越发模糊的肉与泥,就这么孤零零地留在身后。
“在陶家村,女孩子会比男孩子,更有灵气。”
陶依说:“我记得,这是大娘说过的。一岚,你还有印象吗?”
林一岚点头。
陶依笑:“所以,只有我们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但是我们不会说。我们不会告诉他们,我们看到了什么。”
这是心照不宣的毁灭。
命中注定的倾颓。
“逃不掉的……”她低低笑出声,“每一个,都逃不掉的……”
……
亓越阳说:“陶临那边,确实是老张动的手脚。”
“但是陶富,”他想,“我想是因为他的姐姐。”
王桂华笑:“你为什么这么说?”
“那天晚上去村长家里的,只有那么几个人。”
“我知道陶山、陶临是为何而死,”他平静地说,“剩下的,能和陶富对上的,就只有他的姐姐。”
王桂华好像很感兴趣:“那你说,陶山为什么要死?”
亓越阳说:“因为他害别人死了。”
他没有按照村长的交代,提醒去采矿的人及时回家。
“昨天晚上,你也来了。”
亓越阳说:“我想,被选择的对象,村长是有和你商量过的。”
“毕竟你们共同掌握着陶家村的生杀大权,”亓越阳撇去炉上的香灰,又说,“就是不知道,你儿子陶临也被安排进去这件事,他有没有跟你提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