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四起,大门上悬下白布。
梁根发瘫倒在床边,怎么叫都没反应。
一班和尚一班道士念三天经,河头村的每个人都来看她最后一程。
秋华哭晕了醒,醒了又再哭晕。
凡凡怯怯地抓着吴新问:“爸爸,好婆怎么躺着不动?她怎么不说话?
妈妈为什么哭?”
吴新抱起她,轻声说:“好婆睡着了。”
凡凡看着爸爸,小小的眼睛里蓄满眼泪。
“好婆不会再给我做南瓜田鸡头粥了,是不是?”
小人儿说完嗷嗷地哭,吴新也掉出眼泪。
她用小小的手背帮爸爸抹掉眼泪:“爸爸,我怕。”
凡凡没有说自己怕什么。
她不是怕躺着的好婆,她是怕爸爸妈妈也会像好婆一样躺着不动,最后只剩下凡凡一个人。
小华把小梅叫到外面,趁着没人,说:“你走吧。”
他嗓音沙哑,面色有些浮肿,板寸头竟也能看出点凌乱。
小梅依旧抽抽嗒嗒,两个眼睛肿的得和核桃一样。
“我不走。”
“你看家里这样,彩礼和金器是不会给你了,我放你走,孩子……”他哽咽了。
这个年轻人刚失去了姆妈,即将失去孩子。
悲伤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
“我不走,小华,我不走。”她哭得越发伤心,“阿婶对我像对女儿一样,我不走。”
“你是在可怜我吗?”小华惨笑。
“我没有!别赶我走,求你!让我送阿婶最后一程吧!
后面你肯留我,我们和孩子好好过日子,你要不愿意,我走就是了。
是我不对,心生歹念,随你处置!”
小华深深吸一口气:“你对我姆妈的感情我知道,是真的。
对我……我不知道。随你吧,姆妈大概也愿意你送送她。”
出殡那天,子女们披麻戴孝,小梅把自己放在未过门的儿媳妇位子,也带白布披麻袋。
祭台摆到外面,门上的白布掀起,人要被抬出去,子女们知道留不住她,哭声从喉咙里冲出来,止不住。
大华和二华第一跪。
两个大男人边哭边磕头,一个两个三个……不肯起身。
旁边有人去拉,大华起了又跪,二华把那人甩开,哭着骂:“滚开!我跪姆妈!”
后面是小华和吴新跪。
男人跪完,秋华和春华带头女人跪。
秋华哭得没了声音,沙哑地喊着,能从口型判断她在喊“姆妈”。
她早就没力气,跪下就起不来,春华抱着她,半扛着她,姐妹俩哭作一团。
小梅在他们后面,跪着说:“姆妈,我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娘,你放心,小华的孩子我会好好地养着!”
大华举起坛子重重的摔在地上,送葬的队伍白晃晃地扎人眼睛。
最终,人不过变成一捧土。
装进四方的盒子里,人活一辈子,突然觉得没意思。
墓地选在小山丘上头,离山顶很近,天好的时候,能晒得到太阳。
小老太太可以在那里享受阳光,没事再看看山脚下的小院子,果果会在院子里做作业玩耍。
不久的未来,还会有个孩子出生。
生和死,隔得到底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