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停留,不敢再回头,跌跌撞撞走入风雪之中。
等他走远,裴姨娘才进了厨房,蜷缩在角落,她怕连累儿子,想着回去,又想着儿子好不容易把她救出来,她偷偷跑回去,置儿子于何地。
贺允谦快速回到自己的院子,满头大汗。
“五爷!”
大丫鬟石榴快速迎上来,小声问道,“您去哪里了?”
“有人来过吗?”贺允谦问,压住内心的欢喜。
“没呢,但库房走水,侯爷书房遭贼,侯爷晕厥过去,如今侯夫人一个人撑着,您得赶紧过去!”石榴轻声。
贺允谦嗯了一声,靠近石榴耳边,“你帮我送两件衣裳去……在厨房!”
石榴瞪大了眼睛,“是姨娘吗?”
贺允谦颔首。
石榴沉默片刻,“在侯府到底不安全,不若让奴婢护送姨娘出府!”
“出府后去哪里?要是天亮前出不了城,后果我承受不起,你容我想个万全之策!”贺允谦连忙否决了。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裴姨娘是自家公子的亲娘,不敢有丝毫冒险。
石榴不再劝。
又轻声道,“你过去后千万稳住,小心些,别着了侯夫人的道,奴婢立即送衣裳过去!”
“嗯!”
贺允谦迈步走出去。
走了几步回眸看着灯光下的石榴。
都说灯下看美人,朦朦胧胧,别有一番韵味。
尤其这个人本身就长得美,还一直被他悄悄放在心里,信任着,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爱着。
石榴似懂了贺允谦的心思,回眸冲他笑笑,“你快去,我走了!”
心灵相通的时候,不必多言,彼此都懂。
真心假意,看多了宅门争斗,一目了然。
“你也小心!”贺允谦忍不住吩咐道。
“嗯!”
石榴快速下去。
回屋子去找到自己给裴姨娘做的贴袄、棉裤、棉鞋,又去找了两套不要穿的衣裳,往包袱里一放,怕裴姨娘到时候急用,还把贺允谦给她的银子全部装上,都拿着,小心翼翼出了小院。
她很小心,也很仔细,走一段路,停下躲避,就怕有人跟着她。
贺允谦到的时候,侯夫人恨恨的看了他一眼,“你怎现在才来,赶紧带人去灭火!”
“是,母亲!”
贺允谦立即去提水,亲自去灭火。
只是火从里面烧起,想灭掉有些难度,幸好这是冬天,下了雨雪,屋顶冷湿,不然烧的更快。
贺允谦进去灭火的时候,故意让自己受了伤,火星子落在背上,烧了衣裳。
“啊,五爷!”
小厮叫了一声,赶紧拎了水倒上去。
“五爷……”
贺允谦摇头,“别声张,快灭火!”
说完,顾不得疼,继续灭火去。
侯夫人瞧着,还责备了几句,“不就一点烧伤,你磨磨蹭蹭作甚!”
也是高高在上,瞧不上惯了。
加上这两日事情实在多,南氏和离,家里莫名其妙被抢偷近二百万两银子,儿子动弹不得,侯爷吐血晕厥,库房又被烧成这样子,侯夫人快要支撑不住。
贺允谦闻言,脚步踉跄,顿了瞬间,拎水去了。
拼了命,还不得一句好,真可怜!
不单单侯府的下人觉得可怜,就是隔壁来帮忙灭火的,也觉得侯府五爷可怜,虽是庶子,但也是侯爷的儿子,侯夫如此做派,真真让人瞧不下去。
难怪那南氏拼了命要和离,连侯爷庶子都如此苛待磋磨,更别说一个在京城毫无依靠的商户女子。
等到火灭,贺允谦坐在角落,抬手擦了一把脸,让人瞧着像是在哭。
“五爷?”
贺允谦抬眸,“既然火灭了,我便先回去了!”话落颤颤巍巍起身,一下子栽了下去。
好在小厮眼疾手快,将人接住,不然定摔个头破血流。
那厢侯夫人还在心疼被烧毁的库房,得知贺允谦晕厥,只淡淡看了一眼,“装模作样,带下去,碍眼!”
是真的碍眼。
怨恨多年,只恨不得贺允谦跟那小杂种一样,溺死才好。
“……”
但她这做派。
也是完全忘记了,还有隔壁人家的下人。
那些人也不多言,赶紧走,连赏都不要,回去后还得劝劝自家主子,以后与侯府要远着些。
贺允谦被抬回自家的院子,府医过来给他看伤,烧的血肉模糊,好大一片。
“得好生养着,不能碰水,怕是要留下疤痕!”府医轻声。
贺允谦不语,沉默的闭着眼睛,但眼睛的湿润,还是让人知道,他醒了,疼却忍着。
府医摇摇头,开了药方,让人抓药,便先回去忙了,毕竟今晚烧着、烫着不少。
石榴小心翼翼到了小院,院子里黑漆漆的,她心里倒是不怕,就是担心被人跟着。
进了院子,她没出声,躲在暗处等了好一会,才轻手轻脚的朝厨房摸去。
到了厨房门口,轻声唤道,“姨娘,奴婢是石榴!”
裴姨娘正冷的紧,听到声,连忙应了句,“石榴!”
石榴赶紧推门进去,拿了火折子吹亮,“姨娘,这里面是衣裳,还有一些银子,若是遇上危险,您一定要保全自己,若是不得已出府,去西街胡同九十三号,就说是憨包的亲戚,奴婢就是憨包!”
裴姨娘寻思片刻,“我现在就走!”
“姨娘!”石榴惊呼。
“别担心,我会点功夫,你回去和允谦说,不要担心我!”
“可是,可是……”
外面并不安生。
“石榴,告诉允谦,最危险的地方,并不是最安全,只有大隐隐于市,鱼龙混杂,才最不易被人发现!”裴姨娘怜爱的摸摸石榴的俏脸,“好孩子,回去吧!”
“姨娘,我送您出府!”石榴坚持。
“那我不走了!”
“……”
裴姨娘怕石榴不放心,连连保证道,“你放心回去,我不会出府!”
石榴信,又不信,一个能装疯卖傻十多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的人,心性何其坚韧。
“那奴婢先回去了,姨娘您小心些,奴婢会给您送吃的过来!”
“好!”裴姨娘柔声。
石榴起身离开。
裴姨娘快速穿好衣裳,起身走到门口。
她是不会武功的,想离开的心也是真的。
是以在石榴离开后,她便收拾了荷包,朝后门走去,从后门走出了侯府。
面对黑夜,她并不慌乱,迎着风雪迈步,昂首挺胸。
石榴偷偷摸摸的回来,见贺允谦被烧伤那么严重,顿时红了眼眶,接手给贺允笙擦拭伤口上药,叮嘱丫鬟去煎药。
“五爷!”
“没事!”贺允谦轻声,看向石榴。
默默询问。
石榴微微颔首。
贺允谦松了口气,才真的晕厥过去。
石榴更是心疼,只恨得代替了贺允谦,为他承受这份疼。
镇南王府
凤忠带着东西回来,打开布袋,“王爷,您看!”
好些信函。
凤秉御拆开了几封,看了过后冷笑出声,“我道他人心不足蛇吞象,却不想还掺和到贪污军饷之中去!”
又拆开几封,都是来自一个姓陈的官员。
凤秉御一一看了后,拿了几封书信,“送去给成王,让他去查!”
成王出手对付安平侯,或者拿捏安平侯,都有他受的。
“是!”
至于那些价值不菲的玉器把玩,凤秉御瞧了一眼,“找个人,卖惠通钱庄去!”
到了惠通钱庄,最后会进贞元帝的手中。
他只要银票买粮食、买铁养兵,不需要这些把玩。
凤忠嗯了一声,又问了句,“王爷,银子还是按照早前的样子么?”
“哼!”凤秉御哼了一声,摆摆手,让凤忠拿下去安排。
凤忠倒不是爱财,就是喜欢去花银子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