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叔躺在老人家睡过的床上,翻个身把头埋进他睡过的枕头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淡雅清香,和他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闲云野鹤是有,可是这里可没有风花雪月。”老人家回了他一句。
贺叔抱着老人家睡过的被子,跟个变态一样,“风花雪月?风花雪月不在于实景,也不在于容貌。而是,在于心,在于你的眉目之间。”
老人坐在桌子边吃饭,一只手抓着筷子往嘴里塞吃的,嘴里塞得鼓鼓的,却吞不下去。他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抓着围兜,可是顺着脖颈垂下来的银丝如雪还是令贺叔眼眶酸涩。
“随你的便!你爱住在这儿就住在这儿吧!”
“呀!答应了?”贺叔在他的床上打了几个滚儿,“真是意外呢!”
“你要是觉得意外就滚出去!”
“不滚!好不容易得来一个落脚养老的地方,说滚就滚,那不能够~”贺叔笑呵呵的。
“以后你那些酸唧唧的长街词,不许教给孩子们。”
“明白明白……”
自此以后,山上的房子里住着贺叔和一位老人家,孩子们更爱去玩儿了。
贺叔力壮,爱和孩子们玩闹,老鹰抓小鸡啊躲猫猫啊玩儿得不亦乐乎,老人家越来越嗜睡,本来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就睡过去了。
贺叔这个时候,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都温柔得不像话,把老人抱回房间里去。
又是一年冬天,老人家今天格外的勤劳,他忙忙碌碌了一早上,把屋子里所有的物品都打扫了一遍。
做完后,他坐在光秃秃的桃花树下,对着贺叔说,“天好冷,你去给我弄只兔子来吧。我馋肉了。”
贺叔笑得开心灿烂,一点也没注意到老人家的身形变得透明,模糊。
“好,你在家里把火塘的火生起来,我去给你找兔子。”
等贺叔走远了,老人家脱掉斗篷,他的模样回到了年少。
他走进房间,把贺叔的包袱打开,里面是两套红色的喜服,他看了看,选了一套穿在自己身上,意外的合身,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重新束发,老人家有些手生,可他尽力了。他的手指更加透明,快要握不住梳子了。
在发梳一次又一次的掉落中,老人家笑了笑,“百里凤华啊~你可真是……太差劲了。”
贺叔上了山,胸前的长命锁突然碎裂化成飞灰,贺叔回想起今天老人的举动,发疯似的从山上跑回土屋里。
可是回去的路好远,怎么也跑不到终点。
初雪落下。
贺叔哭了。
他回到老人家的小土屋后,看见他日思夜想的少年郎,穿着大红的喜服,亭亭玉立,站在光秃秃的桃树下。
“晏川,原谅我自私一回,我想在离开的时候,还和以前一样,至少不是老人家的样子。”
“好看极了,阿黎,你好看极了,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从小就喜欢的。”
“晏川,我想嫁你。”
“你早就是我的君主了。”
“晏川,别哭。”
“我没哭,我是高兴。”
“那就好。”
百里凤华伸出手,想要抱一抱赫连晏川。
赫连晏川丢下了手里打猎的弓箭,飞奔过去……
可惜了,什么也没有拥抱到。
“晏川,我会化成漫山遍野的斓霞客,陪伴在你身边。当你看见花开的时候,那就是我想你了。”
赫连晏川跪在地上,周围的风雪肆虐,他的泪水砸在雪地上,融化了一个又一个坑。
年后。
“贺叔,你要成亲了吗?”二旺问。
“我已经成亲了。”
“我娘说,喜服只能在大婚的时候穿,贺叔您怎么天天都穿着啊?”
“那是因为我怕他…怕他看不见我来娶他的样子。”
二旺不理解,“贺叔要娶的是姑娘吗?”
“不,是个少年郎。”
二旺又听不懂了,“那少年郎能有姑娘好看、有姑娘温柔吗?”
贺叔想起了和某人第一次见面,自己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他“噗嗤”笑了,语气宠溺,“他啊……温柔,那个少年郎,可温柔了。”
二旺下山去了,因为村子里的人都说贺叔是个疯子,不能和他多待。
赫连晏川看着院子里头的斓霞客,花落如雨,可枝头依然花开簇簇,生生不息。
“晏川,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