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她坚定选择的郎君,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谁能不动心。
江枫渔火扶着言语卿从马车上下来,刚要选条小道离开,忽地一阵马蹄得得。
言语卿浑身一僵,抬眼往城门外看去。
浓郁的夜色下,郎君身姿挺拔高挺,一身玄衣几乎隐没在黑雾下,他催着马、冒着大雨渐渐向她靠近,越靠近,那熟悉的迫人的气势席卷而来。
深沉,英俊,肃杀,且魂牵梦萦。
漫天的火光是背景,他破雾而来,眼里只有她。
对视的瞬间,言语卿仿佛看到了星河万里,惊心动魄。
一眼万年,心跳如雷。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向他,沈澈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眷恋,弯唇一笑,伸手使力将她一扯,拉上马。
雨声潺潺,背后滚烫,是他的声音和温度。
骏马向城门外飞冲而去,言语卿小心地护住肚子,于漫天火光和刀剑喑哑中,感觉到了无边的安全感。
“你怎么进城的。”
“后悔吗?”
两人说的话几乎同时说出口。
两人皆是一愣,沈澈似乎心情极好,闷声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的腰际,率先回答,“磨了一个月。秦王军从秦地入京,把京都围成铜墙铁壁。”
沈澈说得轻描淡写,但他周身血气,暴露了这段时间的厮杀拼夺,每时每刻都在鬼门关边缘。
言语卿捏紧他的手,语气埋怨,“你还要回京做什么。藩王不能入京,你不知道吗。”
沈澈笑意更大,“不回京,怎么接王妃。”
“是你赢了还是他赢了。”言语卿故作轻松地问。
“他在晋王军面前讨不到好处,但我围城,也迟迟不下,算是打平。”沈澈搂着言语卿,“不过,还是算我赢了。毕竟,打开城门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往外走。”
“你的心是我的。”
……
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晋王殿下抱得美人归,扭头去了晋地就藩,但并不是每一件事都如了晋王的意。
比如言语卿没有显怀,而两人书信之间也从未将怀孕一事告诉沈澈。言语卿打算在今晚,沈澈箭在弦上的时候,再好好的告诉他这个消息,以报复他给她的书信里越来越简短、越来越敷衍的仇恨。
在结束了一天的庶务之后,沈澈回到了寝殿,有些迫不及待。
两人四五月未见,一路赶路、处理庶务,一直到今天,才有时间、有机会好好单独相处。
久别重逢,郎君表现爱意的方式总是如此直接、简单、不讲道理。
寝殿里没有点大烛火,只留下盈盈一盏红烛。
言语卿身穿最爱的流沙织,躺在床榻上,桌案边放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啜饮着。沈澈甫一进房间,目光就锁在了她曼妙的身姿和流光溢彩的纱织上。
她目光灼灼,似娇带魅,直勾勾地看着沈澈。
沈澈脱下外衫,径直走过去,“今天是什么日子,穿得这样隆重。”
“记得你说,喜欢这个样式的小衣。”层叠的流沙织下,她大方地褪了一半,露出颜色淡雅的小衣,烛火下女郎美得不真实,让人不禁遐想,在这层小衣之下是怎样玲珑剔透的风光。
沈澈眸光晦暗,垂眸一扫。
“殿下,过来。”言语卿拉着他的手,将他拉到床榻边。
沈澈伸手接过言语卿手上的酒杯,啜饮一口,皱眉,“怎么不是酒,果汁?”
“是果汁,殿下不要抢我的。”
言语卿掩嘴一笑,又夺过酒杯,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地将鲜艳的红色果汁,沿着胸前的沟壑缓缓地倒了下去。
酒液殷红,肤色雪白。
沈澈喉结上下耸动,目光幽暗,瞬间俯身,嘴唇在酒液上逡巡,急切又迫不及待,“勾我,嗯?你该收敛些,待会有得你受的。”
言语卿轻喘着,将他往外推,“等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笑话,此时此刻,只会越发荒唐,怎会停下。
沈澈俯身吻住她的唇,推倒在床上,喘息、高热,沈澈的吻急切又霸道,似乎是心意相通的激荡,又仿佛是失而复得的庆幸,到了最后,他悬荡在她身上,幽深的欲念几乎毫不掩饰,几乎要将她全部吞没。
言语卿有些后悔了,她折磨他,也折磨自己。
“我、我真的有事要跟你说。”
沈澈咬着她的耳垂,声音潮热地氤氲在耳廓上,“先做。”
她感觉到沈澈凶悍的逼近,整个人往后退缩,他根本容不得她退,拉着她就轻而易举地抵近,她越挣脱,他使力越大,逼得言语卿不得不尖叫,“别,小心我的肚子。”
她捂着小腹。
沈澈面色一僵,“你怀孕了?”
她满脸的笑意,哪里还有方才的难言之隐,“殿下日理万机,这才有机会和殿下说说此事。”
沈澈恨不得弄死她,咬牙切齿地深吸一口气,“你非得要这个时候说是吗。”
言语卿看他脸上有隐忍的薄汗,定是忍得难受得不行了,她笑意更大,“看你吃瘪我很高兴。”
他冷着脸,“逗我很高兴是吗。”
“谁让你写的信都是冷冰冰的,我本来要在信里告诉你这个大消息,也被你冷冰冰的态度给吓忘了。”
“外面战时紧迫,不想让你担心。”他瞥了一眼她,“若是不幸死了,希望你也不要对我情根深种,还能以之为由离开我。”
原来他还存着这点心思。
“看来你好爱我呀。”言语卿得意地总结道,眼尾的余光偷看着沈澈的表情,“爱我爱到我离开你也不介意了。”
“我当然介意。”他叹息一声,“但若我无法在与你一起,当然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你找别人。”
“那你还介意在岷地,我离开你的事吗。”
气氛这样好,言语卿嘴快,说出口就懊恼了,为什么要提那件事。
果然,沈澈叹口气,“那件事,我自始至终都介意,介意你不告而别,介意你不顾我生死,介意你背叛我。但是谁让我爱你呢,可能爱得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你心里是否还有别人的分量,不在乎你当时离开的理由是什么了。”
言语卿动容,将他的手拉到了她心脏处,“这里没有过别人,只有你。”
“至于岷地的事,以后,我和你慢慢解释,这是很长、很复杂的故事。”
他眸光一扫,将她的头摁向自己唇瓣,低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真的,不再骗你,”言语卿细细密密地吻着沈澈,“与你共我。”
他狠狠地碾压她的唇瓣,“卿卿,别折腾我了,我所有的力气,都用来爱你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
沈澈一下就醒了,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睡眠质量已经改善了很多。
他走到门边与傅天衡交谈了几句,回来关门就看到言语卿推被而起。
“是宫里的事吗。”
能在深夜把沈澈叫走的,不是宫里的大事,言语卿想不到别的。
沈澈一边系腰带,“嗯,父皇驾崩了,京都开始戒严。”
秦王晋王之争以晋王退居晋地、秦王入驻东宫告一段落。可谁都知道,这只是纷争的开端。
言语卿下床,走到他身边,帮他整理衣衫,“沈端登基,要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沈澈环住言语卿的腰,将她拉入怀中,“后悔了吗。”
他其实知道她心中的答案。
“我言语卿从不做后悔之事。”她环住他的腰,轻声道,“只要有你在身边。”
沈澈沉声笑。
天边地平线泛起鱼肚白,黎明的光照入窗棂。
言语卿和沈澈两人同时望向窗外,皇帝驾崩,新的时代已经到来,时代的河流奔涌向前,所有人的命运在湍急的河流中何去何从,无人可知。
还好他们都在彼此身边,并肩携手,看天地浩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