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紧赶慢赶,却在快要上官道时,被挡住了去路。
有人上来,冲着领头的抱了抱拳,“老哥,这一趟要辛苦各位了!”
领头之人笑着回礼,“伍统领,在下还没道声‘恭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来的正是差点和徐启结伴上黄泉的伍统领。
所谓同人不同命。
都赶上了国主大赦,伍统领不仅当时就被放出来,还官复原职,甚至又回重华殿当差了。
而另一个,到昨晚还是囚徒,今日一早接到旨意,直接将他扔去渭西流放。
“承老哥吉言!”
伍统领笑道,伸手指指囚车,“里头那位,与我算是生死之交,这一路还请多多照应!”
“好说!”
本就有默契,人家爽快地答应,又吩咐将囚车停到路边的林中。
与此同时,一辆停了许久的马车里,一名少年跳到外头,随手扔了个包袱给伍统领,又在众人注视下,往林中那囚车走去。
伍统领接过包袱,随手掂了掂,冲少年背影道:“徐夫人真豪气!”
“徐夫人”三个字进到卫湘君耳中,她一时竟不习惯,随即又笑了。
这个男人名正言顺是她的了,而且,还是活着的。
“在睡吗?”
隔着黑布,卫湘君问道。
“睡不着啊,听说是送我去渭西矿寨当苦力。”
一个声音从囚车里传出来,“我这是什么命?”
“活着,总有出头之日。”
卫湘君探出手,将帘子掀开了一些。
或是长久不见日光,徐启用手捂住了双眼。
卫湘君近乎贪婪地瞧着面前之人。
能让他们夫妻见上一面,已经是法外施恩,可见到,便意味着分别。
“我这娘子看来娶得极对,关键之时真能保命!”
徐启放下了手,开了句玩笑。
这话说得也没错。
岳王后腹中的胎儿终于安稳下来,徐启因此逃过了一劫。
“知道你娘子好,到那头老实一些,别给我弄出什么妹妹们!”
卫湘君半真半假地道。
“这就不好说了。若有个破了相又瘸腿的,我就收!”
卫湘君脸立时一沉。
徐启笑了,将头挨近了些,“我若说,你是我唯一的女人,无论从前还是将来,信不信?”
当年翠雨疑神疑鬼的,总觉得他外头有女人。
他不能说自己白璧无瑕,可有了翠雨后,的确再无旁人。
“不信!”
卫湘君没工夫与徐启瞎扯,瞧着伍统领在给那些人分银子,将一直背在身上的褡裢,费劲巴拉地塞到了囚车里头,“这是衣裳和吃食,还有些银子,到了地方,或许能用到。”
“娶了个会挣银子的娘子,也是我的本事。”
“废什么话,银子不许乱花,过半年我再让人送一些。”
卫湘君整了整身上斗篷,“我昨儿盯着福慧郡主,让她给岳将军写了封书信,说不定你刚到渭西,他们就等着了。”
“你想的是周到。不过,岳无咎后头顾不上我了。”
沉默片刻,卫湘君问,“他真的……”
到底是谁对岳无咎起了杀心?
“该说的都说的,后头全看他命数。”
徐启又提醒,“记住我的话,别在这儿待着了。”
“我在荆阳等你,到时候你去找正修堂,我一定在那儿。”
说到这儿,两人忽地都沉默了。
有阳光透过树上叶片的空隙,落到了卫湘君身上。
“瞧你女扮男装,倒添了几分俊俏。”
徐启调笑一句,忽地严肃下来,“翠雨,等着我,回头咱们找个没有纷争的地方,男耕女织,生儿育女,像模像样地走完这辈子。”
“好!”
卫湘君余光注意到,伍统领又过来了。
“该走了!”
伍统领说话间到了跟前,想了想道:“徐启,我看出来了,主上不杀你,除了给尊夫人面子,也是惜才,用不着多久……”
这才放出来,伍统领还心有余悸,并不敢说太多。
“伍大哥,我昨晚做了个梦。”
伍统领一愣,这小子还有闲心聊家常?
“这梦真不好。衡阳城被破,国主亲自带兵迎敌。本来再坚持一日,岳家军便能到,可他偏偏想不开,非要自挂重华殿外的老槐树,以身殉国,教高权父子占了便宜,举着白旗出城投降……”
伍统领笑骂,“滚一边去,你这是真不想活了。哪来什么高权父子!高展早死了。”
徐启咳了一声,“记住我说的话。”
徐启上了马车,卫湘君还在林中站着。
看着囚车远远而去,她怕自己会哭。
官道上,隐约还能听到马蹄声。
“徐夫人,他脑子是不是坏了?”
伍统领看着走到外头的卫湘君。
“伍统领记住这事吧!说不定哪天……能救蓟北天下。”
卫湘君叹了口气,掉头上了自己的车。
伍统领愣住。
这夫妻二人,如何都神神叨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