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书房里,又喝过一碗醒酒汤,卫东恒搓了搓脸,大着舌头道:“既是主上旨意,下官……赴汤蹈、蹈火,在所不……辞!”
“倒也不至于要卫大人的命。”
崔大娘站到书案前,“您只需虚以委蛇,静观其变。”
卫东恒双眼发直,神色茫然地看向崔大娘。
“算了,他这会儿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我爹真没当细作的本事!”
卫湘君枕了一块热毛巾,胡乱在卫东恒脸上抹了一把。
她方才犯了糊涂,把崔大娘带到卫东恒这儿。
谁不知汉乡侯西府的恒大爷百无一用,让他去跟高权一伙虚以委蛇……
这么说吧,他那点心眼子,连蒋氏都斗不过。
崔大娘瞪向卫湘君,“此事乃是主上亲自安排,你以为我今日过来,是同你们打商量的?主上这是对恒大爷寄予厚望,到底能不能抓到通敌证据,成败都在你爹身上了。”
越是这么说,卫湘君越是心惊胆战,“明儿我去见主上。”
她和徐启已经在为那位卖命,总不能一家子都要赔上吧!
“见了有何用?”
崔大娘换了个说法,“卫大人不会觉得,一个从四品便心满意足了吧?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就没想抓住?”
威逼不成,又换利诱?
卫东恒这回应该听明白了,眼睛还亮了亮。
卫湘君兜头浇去一盆冷水,“主上只怕不知我爹深浅。他前头可是中过人家美人计的。别到时候他心志不坚,反将主上的计划阖盘托出,到那会儿就后悔莫及了。”
“湘姐儿的话,您可别信。身为臣子,我虽说不上什么才干,忠君爱国总是有的。”
卫东恒“噌”地站起,瞧着意思,酒终于醒了。
崔大娘却笑了,“你倒提醒我了。这事确实该搁前头说。咱们如今都是一路的。若不负君命,日后前程光明;若是背叛主上,我一个孤老婆子无所谓,你们姓卫的一个都逃不过。”
有仆人忽地在外头禀报,“大爷,侯爷过来了!”
卫湘君朝外头望去。
都深更半夜了,卫东卿居然找上门来。
想必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
“那个……”
卫东恒不想见,还跟卫湘君商量,“就说我歇了,还醉得不省人事?”
“见一见吧!”
崔大娘开了口,“我听说过这位,他一向跟长宁公走得近。”
此刻书房一扇屏风后,卫湘君和崔大娘藏在了那儿。
而屏风的另一面,卫东卿背手在屋里踱了半天,道:“长宁公同我商量,要让你进鸿卢寺之时,我开始并没点头。”
别说外头的卫东恒愣住,连卫湘君眉心都挑了挑。
“子侄辈里,我本是最看好你。可你私德不修,又对女儿管教不严。当日你外放渭西,我不敢送,就是心痛难忍!”
卫东卿话说得语重心长,“这些年我常在老公爷跟前提起你,就是不想见你一辈子被困在那偏僻之地。如今你能回来,这是多得老公爷背后出力。你当不辜负人家期望。”
听到这会儿,卫湘君终于明白了意思。
把卫东恒召回来的是国主,安插进鸿卢寺的也是那位,卫东卿这是帮着高权,跟国主抢功。
有这种亲戚,也是教人吐血。
而卫东卿话里话外还在吹嘘,自己如今已成高权亲信。
不得不说,汉乡侯一如既往的既坏又蠢。
“侯爷说得是。”
卫东恒终于出了声。
“可知老公爷这般帮你,有何用意?”
“小侄不知。”
一阵拉椅子的响动之后,卫东卿压低了声音,“高大人之死,要了老公爷半条命。这事皆因主上偏袒姓岳的而起。老公爷为赵氏王族卖了一辈子的命,却落得这般下场,他如何能忍?更教老公爷痛心疾首的,便是主上竟出手对付自家臣子。为了这朝堂安宁,他后头打算跟主上分庭抗礼了!”
卫湘君心头窝起了火。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从卫东卿这没脑子的口中说出来,万一传到国主耳中,真能要了一家大小性命。
麻烦在于,卫东恒是半点主意没有的人,之前简直对卫东卿言听计从。
若他真被卫东卿蛊惑住,难不成跟着高权当反贼?
“听说你今日进宫了,国主没同你说什么?”
这句话里,明显带了试探。
卫湘君心里正七上八下,崔大娘已趴在屏风上,隔着缝隙望出去。
“侄儿不过一个小小的从四品,如何有资格,让国主亲口提点。就是谢了个恩,立马出来了。”
卫东恒这下倒变谨慎了。
卫湘君也跟着崔大娘往外瞅。
卫东卿坐在书案后,明明仰头看着卫东恒,却是居高临下的神情。
“东恒,你我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只要你能识时务,何止一个从四品,日后必当仕途大展。如今就看你自己了,若不想清楚,后头出了事,别说汉乡侯府对你不闻不问。”
卫东恒一脸讪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