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嫂借着每日在坊市买菜的便利,帮荔逴买了很多的米面,临近年节又多灾民,有些溢价,但荔逴总能给她大额的银票,跟变戏法似的找出一张又一张。
封彦的漕运买卖这几天是异常忙碌,他只能熬夜查看货单对账。此前纪王仍在时,他不能跟娘亲一起守岁,他从王府出逃后的多年,过节总是伤感,从不给自己置办年货。这次荔逴说初一要跟他一起过年,虽然不能一起守岁,但是招待的年货还是悄悄地命石管家备下了。玉楼坊头一次张罗年节,大家都开心张罗,以前坊主不过节,大家也都知道要避讳,这次坊主自己说要过年,园子里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年关将至,程四叔返回厉覃岚大营。
“四叔父,我还以为你会在家里过了年才回来呢。”
“不敢耽搁,楚歆已经见过祖母,祖母让她留在府上了。”程四叔伸出手烤火。
“留下了?这从来没有吧?”程仲霖非常意外。
“可不是,看来可能是真找着了,你小子立功了呀!”
“老太君怎么说?”厉覃岚对这结果也颇为意外,没想到如此顺利。
“我领着楚歆在正厅见了祖母,父亲特地从军营赶回来,跟着一起见着了。祖母问她名字,听了之后好像有点意外。”
“看来老太君是有点其他想法。”
“应该是吧,祖母给了楚歆一块木头,好像是个盒子,对之前那些个女娘可从来没有过。”
“盒子?见面礼吗?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呀,没看见,楚歆没法打开。六妹妹以前也喜欢用这种盒子跟祖母传消息、送礼物。”
“程四叔,那你们会开这种盒子吗?”
“不会,只有六妹妹会,所以才特别神秘有趣。我们几个男人,哪懂这种精细的东西。那盒子四面有榫卯,互相钩嵌着,估计有什么技巧,总不至于要用蛮力掰断了打开。”
“那那个盒子呢?给了高娘子吗?”
“没有,祖母收回去了,可能是重要的东西。”
“官家没有为难吧?”
“没有,就是问了问进城了怎么不先进宫复命。哦,对了,我进城时,你们猜我遇到谁了?”
覃岚和仲霖都看他,没有回答。
“程娘子!就是那个……哎呀,你们应该是知道吧?”
“她到汴京了?她的伤如何了?”
“嗯,伤得挺重的,面如死灰,衣服也单薄,要不是听见嘉许状的名字,我还真不敢上前认她。”
“按时间,到汴京时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呀。”
“怎么会,那么深的伤口,哪会说好就好。什么嘉许状?”
“你们知道她受伤了呀?你看见了?那你不是知道了……”
“比那之前就知道了,救大哥那次就知道。”仲霖低下头去看柴火。
“那咱可是要负责啊!程娘子可是个好女娘啊,听说救了一村子得了疫症的人。我把她送到杏林春苑附近,现在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那她住哪里?”
“还没安顿下来吧,她说会去给祖母送食补的方子,等回去汴京,应该可以问大嫂嫂。呦,大嫂嫂,对了,官家准许先送冠霏回城养伤,我差点儿给忘了。”
“等会儿叛军被火光吸引过来了,先处理掉这一拨人,辛苦程四叔明天护送大兄回城。”
“行。”
军营边上树林,突然影影绰绰,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来了!”
没出半个时辰,叛军的这一小股就全部中了厉覃岚的埋伏,全部被俘。
“咱们赶在寒食节前回去吧?这个年是赶不上了。”仲霖有点遗憾,如果荔逴在汴京,那上元节一定很有意思。
“好,越早越好!”
“你是想早点回去见六妹妹吧?回去她可能要告你的状哦!”
“四叔父,大伯母可说了大兄婚事?”
“说是冠霏回去了再看,我跟他们说了,伤得很重。”
“大兄现在可以坐起了,程……军医说,大概五个月就能下地了,要成亲,可能得等两三年,不过……”
“说嘛!”
“不过那身上的伤疤可能祛不掉,道觐阿姊不知会不会害怕。”
“不会吧?道觐胆子挺大的,将军百战死,壮士何时归?早知道领兵不易,现在后悔,冠霏得多伤心?”
“活着回来了还不开心,那想着此前情谊也非真心。伤心不过一时,若成亲了才后悔,那冠霏怕是没有信念撑下去了。你看那程……军医,她就不怕,每日照料,也不见说辛苦、麻烦、害怕。要是道觐不乐意,我就给军医大人做个媒……”
“她不行!”“她不行!”
覃岚和仲霖都知道,如果这次剿灭叛军再拖下去,说不准哪家就看上荔逴了,也可能办完她的事就离开汴京了,两人此时想到一起,又拉出舆图开始布置攻事。
腊月二十九,荔逴一早起身收拾停当,给桑羽换上新衣,要带她出门。马车已在医馆门前等着,这是桑羽在车马行买的,柳半程帮她挑选的。木门木窗,四角都有灯装饰,黑夜里还能照亮,此外再无多余装饰。很有古朴风韵。
荔逴抬起车窗,有个滑道的设计,不必一直举着。她又一路查看观望,格外的沉默少语,好像藏着无限心事。桑羽并不敢问,只看自己的新衣服、新鞋子。她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衫,边看边笑。
“荔逴,这衣服真好看!若是一个月赚二两银子,也得存好几年,才能买这么好的料子做衣服吧?还有这绣鞋,我从来没穿过这么好、这么软的鞋。”
“会更好的。”
“荔逴你不高兴吗?”
“高兴,只是我有些想我爹娘了。”
“原来是这样,不如年后我陪你回一趟老家吧,或者去把他们接过来住。我最近看了好些宅子,等初五开市了,咱们就可以定一个宅子,然后边修缮边住在里头。想想就开心!”
“那还不吵死了?你看你,笑的牙花都呲出来了。宅子有看中的吗?”
“每个我都喜欢,到时我带你和玉清嫂去看看,看你们喜欢哪一个。”
“他看了吗?”荔逴身手指指前面,门外面,是正在驾车的柳半程。荔逴上次从玉楼坊回来什么都没跟桑羽讲,如果给她知道纪封彦一口一个阿意地叫着柳半程,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看了,可是搬新家他也来住吗?”
“他不是说要保护我吗?总得住得近些。”
“好吧。他有点奇怪,喜欢跳上屋顶,也不知道上面有什么好看的。”
“下次让他带你一起上去,你不就知道了?”
“荔逴,咱们这是去哪?”
“等一下,阿姊就静静地等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