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是宋长镜绝对不愿看到的。
“念久,你对本宫抱有敌意,此事姨母是知道的。然而有些事,却绝非你可在此信口胡言的理由。”
萧王妃阴沉着脸站起身来,目光环视众人,而后重新落在陈念久的身上,冷声道,“今日定安公主莅临北凉,大宗师韩先生、北凉官场诸位大人皆可为证。姚府君之死,到底何人为之,陈念久,你必须拿出证据来。
若不然,即便这及冠礼已成,本宫一样要治你一个污蔑同族的罪名。届时便是王爷来了,同样救不了你。”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一凛,都听得出来,此刻的萧王妃,已然动了真火。
“呵……”陈念久无声一笑,对她言语中的威胁毫不在意,却突然一步朝前跨出,重新进入漫天大雨中,“萧绰,既然如此,可敢与我定下赌约?!”
这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再不口称“萧姨母”,而是直呼其名。
显然准备撕破脸皮。
“赌什么?”萧绰脸色阴沉,几乎凝成水滴。
“在场之人皆可见证,若我陈念久今日拿不出证据,证实杀害姚府君的幕后真凶,乃是陈氏族人,我陈念久甘受千刀万剐,凌迟之罪;但若是,我证明得了,萧绰,我要你自囚‘慎刑司’大狱,十年不见天日,如何?”
说这话之时,一股浓郁的杀机,蓦然自他体内席卷而出,其气势,相较于此前族比之场上的两场战局,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站在陈念久身旁为他撑伞的裴宝藏,心下禁不住一凛。
以千刀万剐,赌萧绰自困大狱十年,小九儿,你在想什么?
难道你真有可能,查验得出谁是真凶?
“……好!”便在这时,神色瞬息万变的萧王妃,突然抬起头来,寒声道,“如你所愿,本宫便与你赌这一局。”
什么?!
这一言应下,莫说是北凉王府的一众陈家之人,讷讷不言;便连同宋长镜、方解空等众官员,也是面色瞬间惨变。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今日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原本有心想要阻止,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是箭在弦上,再难拦下了。
萧王妃冷眼抬头,与那风雨之下的白衣身影隔空对视,冷声道:“证据在何处?杀姚府君者又是何人?陈念久,如你稍后言语但有差错,或有任何迷不而定之语,本宫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陈念久哈哈一笑,纵声快意,仿佛人生十六年来,头一遭如此意气风发,他偏过头看了一眼洛竹韵,给姑姑投过去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这才看向药王府管事道:“准备开棺验尸。”
“好。”似乎早在等待这句话的药王府管事,面色凛然地点了点头。
……
……
很快,众人齐赴成礼之殿。
姚府君的尸身,就静默地躺在那副冰晶棺材中。
以宋长镜为首的北凉四州官员,与姚府君本就颇为熟稔,甚至严格说起来,十六年前,彼此还互为战场中的生死袍泽。如今眼见故人惨死,无不神色凄然。
陈念久低下头,凝视着棺中老人的脸,心底轻声道:“府君,我陈念久对你不起,连累您死后,还要受这诸多纷扰。但为揪出幕后真凶,使天下为证,亦令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陈念久只有得罪了。”
殿内众人退开两边,唯陈念久立于正中。
药王府管事走到他的身边,压低声音,轻声道:“府君死去时日太久,即便有我医家之法封藏,可若想令他老人家尸身僵而不朽,还是有些难处。九公子,你切记,稍后棺盖打开之后,半柱香的时辰内,你必须收手。若不然,府君尸身,就再难保全了。”
陈念久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此前第一次瞧见这副冰晶棺材之时,他便察觉到了,这棺材中,似乎隐藏着一座阵法。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方才让死去多日的姚府君,仍能尸身不腐。
若不然,换做寻常法子,怕是尸身早已经溃烂不堪了。
想到这,陈念久深吸了口气,掌心贴在棺盖一角,正欲推开。
而便在这时,萧王妃突然出声道:“宋大人,听闻此次与您同行而来的,有位昔日仵作出身的护卫,名作‘崔衍’,不知是否确有其人?”
“嗯?”
全部心神都放在陈念久身上的宋长镜,闻听此言,微微一愣,旋即点头道:“不错。”
萧王妃道:“既要开棺验尸,就决不能听信一家之言。陈念久是否有验尸之能,本宫不清楚,但崔衍‘躬亲诣尸首地头,能解尸者之语”的名头,本宫却是听过的。不若让他进殿,与陈念久一同验尸如何?”
“……如此也好。”
宋长镜点了点头,看向陈念久道,“那不知九公子,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