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正是天子看中他的优点。
朱据单衣幅巾,做儒生打扮,在大帐门口相迎。
他身材高大,仪表堂堂,虽长年在军中,却有儒雅之气,口才也是极佳的。
“吴郡朱据,久闻管君大名,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见朱据主动以士人身份见礼,管辂哈哈一笑,拱手还礼。
“辂在中原,久闻朱君雅望。今日有缘相见,幸甚。”他上下打量了朱据两眼,又道:“想不到江东竟有如此雄壮之人,难得。”
朱据伸手相邀。“江东多豪杰,据徒有其表,不值一提。”
管辂点点头。“诚然,辂虽孤陋寡闻,也听说江东有虞仲翔、陆公纪,皆是学问渊博、品行高洁之人。可惜,余生也晚,未能一见。”
朱据含笑说道:“是啊,当年虞仲翔得孔文举相赞,称东南之美,不唯会稽之箭竹。陆绩怀橘遗母,也得袁公路欣赏。”
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
管辂挑起大拇指。“久闻朱君有辩才,今天算是见识了。”
朱据也道:“唇吻不过虚名,岂能和管君的易数相提并论。据也愚钝,心有疑问,敢请管君解惑。”
“朱君不妨直言。”
“久闻管君不好仕途,潜心学问,游历江湖,怎么突然成了使者?”
管辂嘴角微挑。“无他,观形势尔。”
朱据目光一闪。“不愧是君子坦荡。敢问管君,你观的是什么形势?”
“天下。”
“天下?”
“是的。天下三分,民如倒悬。我行走四方,见识了太多的人生悲剧。如今天象有变,或许太平可期,一统将见。所以按捺不住,赶来看看。”
朱据神色微凛,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陆绩的遗言。
沉吟了片刻,他又问道:“依管君之见,天下在彼在此?”
管辂轻声笑道:“朱据心知肚明,又何必多此一问?你想问的不是在此在彼,而是还能坚持几年。”他抬起手,掐指如飞,片刻后又收回袖中。“有两个结果,一吉一凶,你想先听哪个?”
朱据盯着管辂看了片刻。“先说凶吧。”
“飞蛾赴火,内外皆焚。百年英华,一时俱灭。”
朱据眉头皱得更紧。“那……吉呢?”
“见机而作,乘风而起。攀龙附凤,鸡犬升天。”
朱据无声地笑了,身体微微后倾。“说来说去,管君还是说客。可惜,如今虽天下三分,却不是战国。管君的说辞再高妙,也难打动人心。”
管辂微微颌首。“没错,学易的多如牛毛,知道的又有几人。都说君子见机而作,不俟终日,又有几人能舍弃眼前虚妄,直指本心。朱君是明白人,又何必虚张声势,故作镇静?你想的,不就是倚仗兵力,做最后一搏么?”
朱据眼前微闪,笑容有些不自然。
他的确有这样的想法,却自问并没有表现出来,怎么就被管辂看破了?
难道这也是他算出来的?
“这也是凶的一部分?”
“吉凶自在人心。知机则化凶为吉,不知机则化吉为凶。”管辂笑了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朱据重新露出一抹笑容。“管君也觉得我应该试试?”
“反正也毋须太久,不妨试试。”管辂轻叩案几。“是江东没有好酒,还是朱君待客之道就是如此,说得口干,也没一口水润润喉?”
朱据恍然,连忙致歉,命人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