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身居高官的时候,别说杀个人了,就是杀了一城池的人,上面只要有人罩着,随便解释一句“城里闹瘟疫了”就能把所有的罪过都轻轻松松的盖过去,但是如今背后罩着自己的人已经分身乏力,沈庆洲的弑父、多年为了填补庞三藏窟窿而犯下的贪赃受贿以及其他不可说的事情都成了压在他背上的稻草,谁知道庞三藏的死会不会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呢?
玉面菩萨的名号他不是没有听过,他可以算得上是庞三藏的最狗头的军事,此人奸诈至极,如果没有他,兴许庞三藏还不会坏的这么透彻,这次出了事情以后,沈大人已经尽力深入浅出了,但是玉面菩萨却是头一个找上门来的,不仅堵住了沈家大小入口断了家里的口粮,更是派了一群乞丐不分昼夜的在沈家周围的院墙外面敲着锣唱着数来宝。要说沈家也算是财大气粗,就算是被围上十天半个月,家里也不会没有吃食,可是这不分昼夜的敲锣打鼓,着实令许多家仆宁可辞职也不再强忍的待下去。
如今高大人一面叫来了北闸子的居民,一面又任由混混们围观,就是胁迫着沈大人认罪,无论人是不是他杀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所有的人都认定了,人就是沈大人沈林杀的。
果不其然,跑着来回的三儿带来了不好的消息:“什么纸团?钟家砍芦苇的人一口咬定绝对没有见到任何纸团。”
田大壮等人已经开始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离开了,在他们眼中,这个案子已经了解了,人就是沈大人所杀。
“先等一下,”田一罗赶紧上前阻止:“庞三藏的事情说完了,咱们还得再说说桃李子的事情。”
这话一出,沈大人竟然愣了一下,周围几个要起身的北闸子居民也黑了脸慢慢又坐了下去。
“桃李子您不会不清楚吧?”田一罗问向沈大人,后者皱起了眉头:“谁?”
“桃,这个姓不多见吧。”这次田一罗咬着第一个字说道,果然沈大人脸色一变:“我怎么可能认识他?不是说早就死了吗?”
田一罗的脸上浮现了一层疑惑,是沈大人真的不知道,还是演技太好?他简要的说了一遍桃李子尸体被发现时的情形,北闸子的居民大多只知道桃李子是上吊了,也都是简单的以为他是自杀而亡,当听到凳子上对不上号被擦掉了一半的鞋印时,纷纷咬牙切齿的站了起来。许娘子第一个开了口:“他才二十多岁,我还纳闷大好的年华为什么想不开自杀呢,要说大仇得报更应该好好活下去啊,不应该以死作为最后的结局啊,感情是你怕以前的事情泄露,直接一口气杀了两个?”
“你杀了庞三藏我们不管,可是桃李子是个好孩子啊,你怎么也下得去手?”
“哎,老头你说话客气点,什么叫杀了庞三藏你们不管?他杀了我们的干爷爷,这事就够他喝一壶的了,反正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沈大人看不出来啊,立夏那晚杀红了眼睛啊。”
“我说,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事情啊,能让沈大人连自己的高官都不要了,一口气杀了两个人?”
“你问我我问谁啊,反正看来是谁知道谁死,我算是明白了,什么找沈小姐啊,什么纸团找不到了啊,都是假的,我估摸着他一早就存了要杀他们两个人的心,说不定那个耳环就是他自己安排的,要不怎么这么巧,那晚上他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死人?”
“有道理,你看啊,他一下船就有那个瞎子作证,进了辛明庄以后在树上摸索了一会儿谁知道是不是找地方捆绳子啊,而且,你听刚才那个神医说了吗?小李子的手腕上有被绑住的痕迹,但是没有绳子,他一准是吊死了小李子以后把绳子解开带走了,这样就能伪造出小李子自杀的样子。可是估计他也想不到,小李子死之前拼命挣扎,手腕上留下了绳索的捆缚痕迹。”
“就是就是,那个小孩子都看到他进辛明庄了,他一个堂堂的沈大人,没事来什么北闸子啊,还鬼鬼祟祟的上树,小孩子哪里会说谎?就是他杀的人,没得跑。”
黎小五陷在了人群的讨论之中,突然“小孩子哪里会说谎”几个字传入了她的耳朵,她猛地睁大了双眼,而几乎同时,沈大人猛的站了起来,嘴里也在喃喃着这一句话:“小孩子哪里会说谎……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是被人陷害的,人不是我杀的,有人,一定有人……”他猛地转着头四处看着,似乎想要在人群中找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一样,看了几圈后他颓然的坐了下来,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不……没有人,人都已经死了,当年相关的人都已经死了,会是谁,怎么可能还有人……”
直到最后高大人下令人证物证具在——尽管沈大人依旧不肯承认,但是杀人的罪名依然落在了他的头上,考虑到他官爵在身,高大人只是客客气气的邀请他在衙门里小住一晚,并没有强行关押,沈大人一开始极力抗争,可是一回头看到收起了折扇一脸狰狞的玉面菩萨和已经磨刀霍霍的狂屠金刚之时,不得不点头勉强答应了。而他点头的这一举动在后面众人的眼中,则是他认罪服输的最好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