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一罗看到他暂时不会离开了,松了一口气:“立夏当天晚上,有人听到你和庞三藏在船上争吵,您是不是扬言要杀了他?”
卜算子一下子张大了嘴巴,他没想到田一罗这么快就把自己卖了出去,口中吱吱哎哎了两声,沈大人的目光盯着被推倒前面的卜算子身上,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咬了咬牙:“是。”
这个“是”字一出,门口的狂屠金刚摸着自己的光脑壳就想起身,被玉面菩萨一把拉住了。
田一罗带着几分谢意的看向玉面菩萨继续说道:“庞三藏离开船的时间大概是晚上的酉时,他下船不久你也下了船,一路尾随,借着夜色用铁锤从更身后接近了他,先是敲晕了他,再把他拖到早准备好的马车上,等晚上的时候再丢在路上,寄希望于过路的马车反复碾压后看不出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同时,为了制造他是醉酒后被车压死的假象,你还在他的身上洒了酒水,最后,出于谨慎,你还在他的喉咙里扎进了一根鱼刺。这样你先是迷惑我们,让我们以为他是醉酒后被马车碾压而亡,如果万一我们解剖了尸体进行检查就会发现鱼刺,就可以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毕竟庞三藏在船上是什么都没有吃过,用鱼刺嫁祸,让我们怀疑庞三藏是吃鱼被卡住了喉咙,就只能让我们怀疑是他离开了大船以后又去哪里吃了些什么才导致的死亡。杀一个人,用了三种手段,可是你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庞三藏从来不吃鱼,要不是这样,我们估计真的怀疑不到他是被人杀害的,毕竟无论是谁下手,都不会放任他身上的大笔银票和首饰,只有意外死亡的人,身上才会带着生前的金银。沈大人,我说的是还是不是?”
沈大人本身越来越冷静的脸庞在听到最后几句的时候终于有了起伏,他像是要笑,又像是哭笑不得一般摇了摇头:“不是。”
果不其然,狂屠金刚又是第一个跳了起来,他身后一群磨刀霍霍的光头也纷纷举起了砍刀,众衙役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棍棒,一时之间两方竟然相持不下。
“如果是我,不会这么麻烦。”沈大人看了看身后的一片雪白兵刃微微一笑:“我直接把他丢到河里就好了,不用这样大张旗鼓。再说,我离开大船后不久就回家了,哪里有又是藏匿尸体,又是抛尸的时间。”
这一点也是田一罗至今没有解释通的,可是正如玉面菩萨笑着所说一样:“万一您正好有这种亲自动手的癖好呢?万一您是怕桃先生那件事情流露出来呢?万一您就是不放心别人,非要亲自看到干爹到底毙命呢?”玉面菩萨一收折扇,扇子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随着折扇收起来的,还有他脸上虚与委蛇的笑容,他瞬间换上了一副狰狞的面容贴上了沈大人的面孔紧紧的盯着他声音并不低的说:“沈大人还在担心那件事?不错,和你猜的一样,干爹早在赴宴之前就感觉到了自己恐怕命在旦夕,于是一字一字的交代给了我所有的来龙去脉,什么身上的抓痕,什么遗落的玉扣,想来如今比我更清楚这件事的只有您了吧,所以,我现在格外能体会您的心情呢,要是说你亲自动手,我真的是一点都不奇怪。”
沈大人的脸色难看到了一个临界值,玉面菩萨唰的又打开了折扇,脸色又恢复了那一副笑嘻嘻的神情,他直起身子低头看着沈大人笑容可以称得上有几分妖艳:“沈大人,所以说呢,您看看是您自己承认呢,还是我给大家讲一讲呢?”
沈大人看着这个妖孽一般的男人最终还是吐出了一句:“我承认,那晚我确实动了杀心,也想到了很多种杀了他的方法,可是,只可惜我没有来得及动手他就已经死了。如果他能再多活两天,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看到玉面菩萨笑盈盈的脸,他赶在玉面菩萨合起折扇之前说道:“当晚,我确实有急事,所以才匆匆离开。”说完,他身边刚才的那个有几分老相的家奴赶紧跪下:“我记得清清楚楚,立夏那天下午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敲门,丢下了一团包裹就跑了,我们打开小包裹以后,里面是小姐的一枚耳环,还有一张手信,我不认字,但是小姐的那个耳环我认识,是小姐最喜欢的一对儿,她几乎天天戴着,我就赶紧给老爷送过去了。”
沈大人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那确实是阿芙的耳环不错,是小曼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她几乎从不离身,那张纸上写着今晚酉时请独自一人去河畔苑的辛明庄,就会见到我的阿芙。”
“来人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无处去找,所以我本来想要取消和庞三藏的会面,可是当时时间已经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我又找不到庞三藏平时在哪里厮混,想着反正是在船上相见,时间也不会太长,如果我按照约定的时间接上庞三藏,再一路水路赶往北闸子,时间正好,所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庞三藏上船后,我们一路赶往北闸子,期间我们确实发生了不愉快,他提出靠岸下船,可是时间来不及了,我怕阿芙等不到我就离开了,所以一直到了北闸子找到了一个浣衣的平台处才放他离开,等他走后,我便进入到了辛明庄里,进去后却没有阿芙的踪迹,在庭院的桌子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若寻阿芙,请树上一寻。院子里只有一棵树,我找了个凳子,踩着上去摸索了一阵,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又等了一会儿想着这估计又是谁开的玩笑,就离开了。”
不仅田一罗,院子里的几乎都摆出了一副不信的表情。田一罗笑了笑缓解了一下自己满脸的质疑表情:“大费周章的赶到辛明庄,就是因为一张纸条和一个耳环?”
沈大人嘴角艰难的一笑:“你没有丢过自己心爱的东西吧?你不会懂,别说一张纸条和一个耳环了,这几日以来,就算是在人群中听到了一声阿爷的呼唤,我都会让人把周围所有的人都查一遍,每每吃饭的时候,看着饭菜我都会想,我的阿芙不知道如今吃了没有,睡觉的时候,看到被褥又会想着,我的阿芙不知如今身在何处。别说那是阿芙的耳环了,就算是只有那张纸条,我也会信,毕竟,那纸条上的字迹就是那个笛梵所写,我不得不信。这半个多月,我们收到了无数的情报和线索,能派出去的人手已经都派出去了,但几乎所有的都是无功而返。”
“你说什么?”黎小五一时没有忍住脱口而出,看到周围的人都会过头来,她才偷偷的向后又挪了一步,幸好已经足够了,田一罗抓住了她的意思接着问道:“你刚才说,纸条上的字是笛梵写的?”
自从西域而来的笛梵把城里的一群少女迷的颠三倒四,阿芙数次向笛梵示爱的事情已经不是个秘密了,而阿芙收拾了行囊和笛梵几乎同时失踪的事情也几乎旁证了两人的私奔事实。实际上,沈大人在重金悬赏阿芙下落的时候,也在高价悬赏这笛梵的踪迹,只不过,只有黎小五和零星几人才知道,笛梵其实并不是个男人,她早就恢复了女装同西施施远走高飞了,此时听到沈大人说又发现了笛梵的手迹,一时没有忍住竟忘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