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前,陶依静谧的眉眼,与苏小姐的渐渐重合。
林一岚摇摇头,说不上有什么感觉。
“害怕吗?”
林一岚认真地考虑了下,也没有那么怕。
陶依说:“诶,你胆子那么大的嘛?”
陶依问林一岚上次感到害怕,是什么时候。
林一岚垂眼。
她比划了几下,陶依对手语没有特别了解,只能尽力去猜。
“被……抛下?”她说,“噢,是陶梓吧?他上次带你上山,结果把你忘了跟着严二哥玩去了,我听说大娘因为这件事把他狠狠打了一顿。”
林一岚又问陶依。
这是一个女孩吐露心事、倾诉秘密的夜晚,所以陶依轻轻揽住林一岚,也对她说起了一个故事。
“我在躲一个鬼。”
陶依悄声说:“躲了好久好久。”
“他让我等他,”她说,“但是我没有,我趁着那个鬼没注意,逃了出来。”
“他肯定会去那些地方找我,但是我没有去,我悄悄回了家,瞒着所有人。”
“鬼有来过我家。”
女孩沙哑的声音,在林一岚耳边轻轻说:“我怕被鬼发现,就用被子蒙着头睡。鬼又走了。”
“我想,他肯定找不到我了。”
林一岚聚精会神地听着。
陶依说:“后来热了,我掀开被子。”
她轻轻抬起手:“结果,一岚,鬼就站在那里。”
林一岚睁大眼,缩在陶依怀中,一动不敢动,更不用说回头。
小哑巴说不出话,但是呜呜着,对这个过于恐怖的结尾表达抗议。
陶依扑哧笑出来,“逗你的啦。”
林一岚困了,打了个哈欠。
陶依说:“睡吧。很晚了。”
她们靠在一起,陶依又用气声问:“一岚,如果……可不可以把他给我?”
她睡着了,没有听到。
月光淋入,夜又变得死寂。
陶依用被子盖住她们两个人。
这个夜晚,对有的人来说,并不安宁。
村长安抚好了老张和他母亲,从屋里出来,深深叹了口气。
见几人还在这里,他问;“不回去睡觉吗?”
“年轻人身体就是好,”村长撑着腰,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今晚辛苦你们了。”
苏小姐死了,老张当场发疯。
得亏几个年轻人在这里把他按住。
老张家就剩一个老人,一个只会哭的小孩,和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疯子。
没有他们几个,苏小姐的尸体可能还得躺一晚上,天气热,虫子多,明天会很不体面。
村长拨弄着手上的珠串,又开始疑惑:“苏小姐是怎么死的?”
赵文华说:“失血过多,再加上感染。”
村长听得糊涂,又扭头,看着黑黢黢的屋子:“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血啊?”
范姜沛说:“我来的时候,从当时的情景判断,她是从床上跌到地上,磕到了头。”
于文乐点头:“桌子都歪了,桌角也有痕迹。”
村长连连叹气:“苏小姐身体不好,本来老张他妈,是应该一直守在旁边的。”
“真是造孽啊,孩子还那么小……”
赵文华试探着问:“老张家这两天,是不是太……那个了点?”
范姜沛直接点破:“我听人说,他们家,可能是被下了降头。”
村长并没有否定他们。
他眉头紧皱:“村里会这个的,不多。”
他站起来,背起手,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又犹疑地看着几个外乡人。
后来小孩又哭了,吵着要娘。
老张被他们物理劝服了,现在人还在昏迷。
老人家去哄孙子,哄着哄着,自己也哭了起来,嘤嘤呜呜的。
深夜儿啼,是有点瘆人的。
最后,村长长叹了口气。
他去老张家的祠堂,从神像下取出新香。
铜炉被端到屋口。
他点起香,没见火,月夜下,一簇黑烟冒出。
香灰断裂,落在地上。
一众人围着铜炉,眼睁睁看着香上的红慢慢熄下,剩下的香不多不少,刚好是三长两短。
“……坏了。”村长低声道,神情肃穆。
他叫上赵天华和于文乐,陪他在老张家屋子四处摸索。
问是要找什么东西吗,他也说不上来,只说是古怪的就行。
范姜沛难以置信,又去摸出新香,再点在香炉上。
这次是风吹,香断了、熄了,但是不多不少,依然是三长两短。
范姜沛原地画十字:“阿弥陀佛,马克思在上,阿门!”
亓越阳说:“人脉挺广。”
范姜沛搓搓手:“不广能行吗?以前有道具的时候,我倒是从来没怕过,就当是跟人打架了。”“这玩意,你别说,真挺瘆人。”
他们蹲坐在祠堂门口,香燃过会有一种特殊的气味。
范姜沛被熏得连连打喷嚏,但是亓越阳已经很习惯这个味道。
在王桂华家,每天都要烧香。
亓越阳回头,昏黑中,端坐在牌位中央的无名神像,脸正正对着他们。
嘴角有似有似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