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凛当时淡淡的开口。
日子就这么过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确是缩少了许多,赵苇艾开始在营帐里跑来跑去帮着小杂兵们一起收拾各处照顾伤员。
约莫两月之后,赵苇艾还是被带走了。
王军放言带不回公主,迟早炮轰了这片营帐,士兵们大惊这举手投足一股子痞气的姑娘竟然是个公主。
震惊之余也一个个的嚷着要讲义气,就握起刀迎上了王军。
直到王军真的开了一炮,虽说没伤着人,但大家怕了。
于是赵苇艾留给苏凛一只头上仅有的木簪子,随着王军回去了。
最后听闻这位公主并没有真的去到古阿,而古阿联合周围各个部族,与天泽打的如火如荼。
苏凛先后遇到魏越励和叶望,起义军也更加壮大,他们高喊着“消除暴政,护我家国”,大败古阿,又一路打到了皇城脚下。
在鲜血喷满地的皇宫里,他再次见到了赵苇艾。
她竟着了一身鲜艳的红衣,立在大殿门侧,周围尽是断肢残臂。
而她一下一下的敲着溅上血迹的鼓,眉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敲到被魏越励唤人带走。
苏凛不愿看着她明明恨极了天泽皇室却还要因为自己就是皇家人失了性命,阴差阳错的他就去给赵苇艾求了情。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做这样的事。
大抵是因为他们很像罢。
本想着叫她就此离开这是非之地,赵苇艾却自请去古阿和了亲。
苏凛亲自送赵苇艾到了古阿边境,而后从衣袖中摸出了那只木簪,递给她。
赵苇艾却看着那只木簪眼中映出了泪光。
她笑着摇摇头,开口:
“不必了,我既送了你,便没想过要拿回来。”
苏凛定定的看着她好半晌,缓缓说道:
“其实你本可以去过寻常人家的日子的,为什么要选择如此?”
赵苇艾开口却喊了一声苏凛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她连名带姓的、完完整整的喊了他:
“苏凛。”
她笑了笑。
“我的出生、到哪来、到哪去,从来不由我,可如今我不想事事不由我了。”
“我遇到过很多人,我曾经得到善意与温暖,看过这片大地满是伤痕,人们在战火中挣扎,我不愿再看到如此景象了。”
“何况我在这里,再无牵挂。”
她一身火红的嫁衣,笑的淡然。
那也是他和她的最后一面了,再得到赵苇艾的消息之时,是三年之后苏凛派去跟着她的侍女回来了,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以及赵苇艾的死讯。
他亲手养大了苏护,一开始只是不忍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到了后来……
苏凛会一声一声的唤他阿爹,会偷偷的躲在一旁跟着他,一双大眼睛里满是依赖。
逐渐逐渐的,他便把苏护真的当成了孩子。
他曾以为他的一生就会那样一无所有的过去了,可是他遇到了老师,遇到了赵苇艾,遇到了兄长和阿望,还有苏护,后来他又做了魏沉的老师。
以及,中秋节上所有人都在亲人身旁看着那漫天花灯的时候,一只悄悄牵上了自己的小手。
“阿凛叔叔,抱我!”
从前竟全都宛如一场缥缈的梦……
“二哥!你再不来,一会茶都煮干了。”
门外叶望正喊他。
苏凛从长长的回忆中抽离,放下了手中苏护寄来的信。
苏护如今已是古阿昭告天下的继承人,古阿旧部也在一场宫变之后全都对苏护称了臣,认了这个未来的王。
想来苏护身边也曾危机重重,是在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中杀了一回的。
“我毕生之愿,便是大宴与周边部族再不起纷争,百姓全都安居乐业。”
苏护信中所言似乎就回响在耳边似的。
苏凛轻轻笑了笑,理了理衣服,走出了房门。
外面花红柳绿,暖风拂面,走过曲折的鹅卵石小路,尽处是一座临湖的凉亭。
一身便装的太上皇正饶有兴致的逗着石桌上的鹦鹉,逗的不亦乐乎。
周清月和林语淑坐在一处不知在说些什么,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叶望也正站在凉亭外等他。
叶承安登基前一月,叶望笑哈哈的向魏越励辞了官。
未来总有少年人们去操心,去扛起江山百姓。
“二哥,可就差你了!”
从前种种宛如浮生幻梦一场,可如今再也不是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