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自私,非但没有给予你相应的安全感,反而对此毫不在意。”
“我太无耻,一心扑在工作上,为了乐队利用了你对我的感情。”她轻叹了口气,声音破碎在风里,“姐姐错了。”
“是姐姐对不住你。”
程淮定定地注视着她,“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心甘情愿被你利用的?”
感情上的事情,或许本就无解。
他们躺在夜里,小区里楼房里的灯光熄了大半,星星前所未有得多,看得人眼花。
程淮移开了视线,“我喜欢你,也喜欢唱歌。”
“二者没有前后、因果之分。”他淡淡地说:“你不必为此愧疚。”
有的。他想,我喜欢你,所以才喜欢唱歌。
可是现在我能对你说吗?
姐姐,这辈子我还有机会对你说吗?
蝉鸣声大了起来,这些只能活一个夏天的小玩意儿,仿佛连生命也一齐嘶鸣出来了。
程淮躺下来,手肘被压在后脑勺下,说:“我十几岁的时候,特别想和你一起看星星。”
他扭过头,十几岁时想看的星星和他的距离仿佛不过咫尺之间,“二十几岁在舞台上唱歌时,你站在舞台上笑,台下是一片挥舞的荧光棒,特别像星星。”
“我当时想,要是等到唱完这首歌,我能拉着你的手出去看星星就好了。”
他缓缓地说:“临死前拍最后一部戏的时候,我去导演去了边境的一个镇上,到了晚上,大家围在一起聊天。”
“我无意间抬头,看到了那么亮的星星,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回去给你看。”
林涵躺在他的身边,视线落向夜空,“可是我没看到。”
他对她的举动没什么反应,说:“第二天手机丢了。”
“所以你看,”他枕着手臂,抬起手指了指夜空,手腕上有深可见骨的伤痕,“十几岁想做的事情,不能等到以后再做。”
他轻轻地说:“我就等了好久。”
林涵伸出手指盖住眼皮,挡住自己的表情,声音轻微地颤抖,“那现在呢?”
“现在还想吗?”
他停了几秒,蝉鸣在这时愈盛,他的声音从聒噪的蝉鸣中传来,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当然。”
“其实我之前想了很久,‘想和你一起看星星’,这句话我最渴望的只有前五个字。”他侧过头来,眼眸漆黑,“重点是‘和你一起’,其他是什么都无所谓。”
“林涵,我想明白了。”他叫她的名字,说:“我是个天生嘴硬的人。要我承认爱你,确实很难。”
“但更难的是,承认不爱你。”
他轻轻阖上眼皮,“很多时候,我也会恨你。”
“爱太浓烈了就成了恨。”他说:“我没办法,林涵。”
躺下来往天上看去,这时候夜幕变得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神秘浩瀚的星空不再遥不可及。
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即将迎来彻底的消亡。
“天快亮了。”她听到他的声音,像从海底传过来,声气不稳,带着水汽,“可是我不想要你死了,林涵。”
林涵稍微靠近了他些许,看清了他的脸,苍白的皮肤上轻轻划过水痕,漆黑的睫毛濡湿。
她见过很多次程淮流泪。
他当初毅然决然地转型去当演员,哭戏是必修课。他上学时就聪明,学东西比别人快,又肯下苦功。区区哭戏,理所当然地成功。
她在大荧幕上看到过很多场他的哭戏。
隐忍的、痛苦的、情不自禁的、咆哮着大吼的。一幕幕场景在她眼前闪过,每一个都如此陌生。
她没见过他这样脆弱的神态,明明面无表情,却无端让人觉得伤心欲绝。
林涵凑近了些许,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是我自愿的。”
“我自愿。”她微微弯起眼睛,“这叫殉情。”
【好感度+3。】
【当前好感度为95。】
【离任务完成还有一步之遥,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唯唯诺诺:“这次是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补充道:“而且还不会劈叉。”
时间越来越紧迫,林涵感受到了身体上的痛苦。
脑袋昏昏沉沉,意识不清醒得活像好几百年没睡过好觉,太阳穴处针扎一样的疼,胃里好像有一团火,火辣辣地疼,肩膀抬不起来,腿也没力气。
她中间睡着了几分钟,感到嘴角处有湿意,恍惚中以为自己睡梦中流口水,恍惚中抬手去摸,摸到了一手血迹。
她猛地清醒过来。
天色熹微,远处泛起小片的鱼肚白,整体看上去灰蒙蒙一片。
离天完全亮要不了多久了。
这时房门处再度传来一阵敲门声,这次主人不复先前的涵养和脾性,敲门声显得急促而凌乱。
林涵扶着沙发起身,勉强蓄起了一些力气,强撑着去开门。
门外站着祁知节。
他像是匆忙赶来,衬衫处有明显的褶皱,额发被汗水沾湿,黑漆漆一片,脸色很差,却不影响他周身那种清贵的气质。
他一手提着红木色的食盒,一手拎着黑色的公文包,里面装满了资料,开口处显露出白色的纸张。
祁知节不复敲门时的慌张,好像他的无措在见到林涵的那一秒立刻被止住了,浅灰色的眼珠盯着她的脸,问:“我能进去吗?”
林涵头晕得厉害,眼前的人影又一个晃成两个,扶着门框站稳了,问:“你来——”
祁知节不动声色地搀住她的手臂,分担了她的大部分重量,浅灰色的眼眸变成了深灰色,“我来给你送早饭。”
他堵住了她即将脱口的话,“你答应过的。”
祁知节扶着她进入房间,在玄关处与这厉鬼对视。
他并没有太多表情,将林涵安置在椅子上,接着拿起放在门口的公文包,拉开拉链,从中抽出一沓资料,撒在程淮面前。
好像下了一场白色的雨。
祁知节平静地说:“不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