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人的是,为什么不死在外头呢?那样家里人,眼不见心不烦,就算难过也是一操的功夫。非要回来现世!要死在大家眼睛框子前头。真地是劫数啊,躲都躲不掉!
管吧,怎么管?一没权二没势的;不管吧,终归是一奶同胞。眼睁睁地看着他送命,心里终归还是反正里里外外都不是人,太难了,兄弟唉!
做人,怎么这么难哩!
要有来世,绝不再投胎做人了!”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面就有数了,”施耐德道,“我也不敢打保票!一定能保大哥平安。只能说进去说说看,劝劝大哥他们争取戴罪立功。如果听劝,或许还有救;如果执迷不悟,那就没有什么好说得了。尽人事,听天命。做为家人,能做的其实也很有限。毕竟是这种十恶不赦的罪名。”
“那是当然!”二虎子点点头说,“关键得还要看他们俩个自己,能不能回头是岸。”
江振华和大虎子被临时拘押的屋子,是在王府后院的骡马棚边上。征得戴传薪的首肯之后,向副官带着施耐德来到那间屋子跟前。阿秀和她妈妈要跟在后面,向副官以戴传薪不知情为由,加以拒绝。施耐德也不好再说什么,免得节外生枝。
门口站岗的有两人,还包括游哨。总共有四人看守着江桂二人,足见川军对此二人的重视。
进到屋里,就见油盏灯豌豆粒般大小的火熖光下,江桂二人背靠背被绑在了一起,坐在冰凉的地上。听见门响进来的脚步声,两人眼里死水微澜般漾起一阵喜悦,可是一见是他,如风乍起的喜悦,就如同流星般地滑到眼角消失不见了。
“来干什么?看老子笑话?”大虎子虎着眼瞪视着他。江振华则把脸抹向一边。
“死汉奸,充什么好汉!”向副官一记鞭腿扫在大虎子脸上,一颗门牙带着血水崩了出来。
“我不是汉奸!”大虎子吐了口血水,怒吼道,“到芜湖打工的就是汉奸,这是哪里的道理?你们就是打死我,我都不服气!我们不是汉奸,我们不过是为了活路,四处讨生活的穷老百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勿为。”向副官把旁边桌子上的一张报纸朝大虎子面前扔了过去,接着,剔长了灯芯,好让大虎子看清楚了,报纸上所登的内容。
江振华瞥了一眼那张报眉上写着《长江》二字的日报,不以为然地抱屈道:“我们都解释过了,刀架在脖子上拍得那也算数?这是鬼子的离间计。你们中计了。”
“你们好多腰挎驳壳枪的耀武扬威的照片,也是你们被逼无奈下拍得?”向副官讥讽道。
“当然是被逼得!”江振华甩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看得出,弄乱的头发,让他很不适应,必须甩一下头,心里面的硌应才好一些。就见他一本正经道:
“要不是为我舅舅,也就是他爸爸,”江振华抬了抬手指,指向背后的大虎子,“我舅舅被鬼子绑去芜湖了,我和我老表要是不去芜湖帮鬼子做事,鬼子就要杀了我舅舅!我和我老俵为了尽孝,忍辱负重……。”
“你舅舅?”施耐德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说秀秀她爸爸没死啊?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