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她没有倒『奶』茶,也没有倒任何饮料,用任何配菜,只是这样干干地嚼着面饼,这一顿她吃得很困难,用了比平时更多了一倍的时间,吃的却不如平时一半多。
然而过了刚开始的难以下咽以后,她却慢慢地吃出了味道来,那面饼这样细细地嚼着,竟有一股别样的香甜,而她也慢慢习惯了这种吃法。
夜深了,身体的也渐渐从陌生,到慢慢熟悉起来,熟悉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熟悉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甚至是他长年温润如玉的面具背后的脆弱和执着。
寒风中的孤鸿,本不是一对,却因为风雨在一个崖洞里,慢慢地,也就走近了。
耶律贤坐在水边,手执钓杆,静静地看着水面。
这一带水流湍急,并不适宜钓鱼,然而他不在乎,有时候他甚至会在这里坐一下午,一无所获地回去。
然而有时候,他是能钓到鱼的,而且是一种当地人极少难捕到的鱼,鱼极大,肉质鲜美,但却喜欢生活在水流湍急的地方。
整个夏捺钵季节,这种鱼他只钓到过两次,然而这两次的口感却都是极好的。他不在乎每次都能够钓到鱼,甚至有时候钓到普通的小鱼,他还会放生。
而每次钓鱼的时候,是他最好的休息时候,在关注着水面的时候,他会把朝政暂时从脑子里排空。而在平时,哪怕是吃饭睡觉,他也在想着朝政,甚至是想到停不下来。
他总感觉到自己时间不够用,也怕自己时间不够用,一想到自己的身体随时可能倒下,而他要做的事情总是这么多,他就无法停下自己的思绪。所以他总是会让自己变得很累,他感觉如同在烈日下奔跑的羚羊,无法停下,直至累死。
他害怕这种感觉,但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政事。许多年来他只能把对这片江山的野心藏之于心,甚至不敢让身边的近侍知道,谁知道他们是否可信呢?可如今他掌控着这个国家,他迫不及待地想把隐藏了多年的期望在这片蓝图上挥洒,连一刻都不想停下来。
他就这样矛盾着,他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无法停歇下来就会活活累死;可有另一种隐秘之至又无法理喻的感觉让他无法停下,他知道那种想象非常荒诞,可他控制不住他自己,在他四岁的时候,他亲眼目睹他的父亲壮志未酬,死于非命,他的所有政治意图化为泡影。
他怕自己停不下来会有一天倒地不起,他更怕自己明天是否还有机会去推行这些律令,他希望在自己活着的每一刻时间里都能够把它们有效地推行下去。这个,至少在将来,人们会记得他,会记得他曾经推行过付出过的那些律令。他的人生不至于苟且偷安地活了几十年以后,又无声无息地死去。
这种近乎饮鸩止渴的强迫与矛盾折磨得他快要发疯了,他找不到排解的方式,直到有一种,他站在这个山涧边,看着水流在这里形成旋涡又落下,看着那鱼在水流中却在努力向上,他忽然想到他年少时,曾经一次次看着韩德让在水边钓鱼。当时他满脑子奔腾的野心和欲望,根本无法明白对方的举止是什么意思,这样静静地坐一下午,难道不是在浪费生命吗?
韩德让只是对他说:“这样,我的心事可以静下来,或许将来有一天,你也可以试试这办法。”
他忽然坐了下来,他叫人拿来钓杆,他也想试试了。
在韩德让离开后的第一次,他心平气和地想起了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如火灼的心,忽然清凉宁静了下来。他学着他的样子,开始钓鱼。
就这么一个下午,他第一次不去想朝政,只盯着河边坐了一个多时辰,一无所获。可是奇异地,他的心宁静了下来,他第一次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想到朝政。
站起来的时候,他竟觉得整个人十分轻快,连原来头疼欲裂的感觉,也好了许多。他收起钓杆,去找燕燕共进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