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又是『迷』惘又是震惊,好一会儿才愣愣地问她:“二姐,难道你连大姐也信不过了?”
乌骨里咬了咬牙,冷笑:“我不是信不过大姐,只是信不过那个罨撒葛。”
终因为皇位之争,她如今连至亲姐妹也无法信任了。她轻抚着小腹,看着燕燕无忧的神情,想当日自己未嫁之时,何曾不是像她那样,什么事都不用放在心里。虽然她认为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可是想到燕燕如今嫁给韩德让,或许将来不如她与大姐这般尊贵,可是至少姐妹之间不用钩心斗角,也不会这般时时活在惊恐之中。
想了想,她还是对燕燕说:“你应该也听说过只没受刑的事了?”
燕燕点点头,仍然不解其意,张口想问,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打了个寒战:“二姐你的意思是说,主上会对你的孩子下手?”
乌骨里冷笑一声:“他自己没有孩子,罨撒葛也没有,你认为以他的『性』子,会让喜隐或者明扆有孩子吗?”
燕燕惊骇地看着乌骨里,今天听到的话,太出乎她的意料了。皇帝、皇位、皇嗣,在平时生活中她虽时有听到,但在她的世界里,只有父亲和姐妹三人,或者还有韩德让。她虽然也见过穆宗的暴戾,也知道大姐二姐分嫁两横帐房,两个姐夫都在争夺皇位,可为了皇位,彼此相争到如此血淋淋的地步,甚至连没出世的孩子都会有生命危险,这实是令她惊诧莫名,甚至是茫然失措了。
这种神思恍惚状态,一直到燕燕离开乌骨里的府第,到了胡辇府中,仍未回转过来。
胡辇自然一眼就看出燕燕有心事,但燕燕从来有了心事,见着她以后就会主动说的,如今她不说,自然是有原因的。胡辇也不说破,只拉了她去看自己给她备的嫁妆。她的侍女福慧见燕燕心神不属的,知道她爱玩,于是就建议说去后院比剑。
燕燕向来喜欢弓马刀剑,所以拿这个引她开心,一直都很有效。只是今日燕燕实在是心不在焉,不一会儿就扔下剑说:“不练了,不练了。”
胡辇含笑看着燕燕:“怎么不练了?”
燕燕心一慌,掩饰道:“打不过自然不练了,没想到大姐你成亲以后,身手反倒比以前更好了。”
胡辇把剑交给空宁收起来,走到燕燕身旁,调侃道:“那你呢,为什么身手越来越差了?”
燕燕脸上一红:“大姐,你笑话我。”
胡辇捂着嘴,笑道:“哟,马上就要定亲了,还怕人笑话啊?”
燕燕走到一旁喝水,掩饰尴尬,正看到腰间挂着的双鱼玉佩,想起今日乌骨里的话,又想起那夜耶律贤的痛苦,心中一动,遂问胡辇道:“大姐,宫里现在怎么样了?”
胡辇一怔,没想到她竟问起此事,反问:“宫里?宫里什么事?”
燕燕撇了撇嘴说:“最近宫里还能有什么事闹得如此之大?就是只没的事啦!”
胡辇想起只没,也觉心痛,叹息道:“唉,都过去了。只没和胡古典都已经各自成亲,明扆离宫休养,主上也答应不再追究此事。”
燕燕恨恨地说:“主上不追究?事情都是因他而起的好不好?”
胡辇知道她说得对,但却只能佯怒地弹了她一下:“你这张嘴,什么都敢说,小心祸从口出。”
燕燕看了她一眼,说:“大姐,咱们皇族后族内部,这么多英雄豪杰、有才之士,难道就任由他……”
一句话未完,胡辇已经吓得掩住她的嘴,叫道:“叫你别说了,你居然还敢越说越厉害。”见燕燕满脸不服,『摸』『摸』她的脑袋,叹息,“这些事,咱们管不了。”
说着,拉着燕燕走回房间,见燕燕仍然有些不服,只得又道:“虽然如此,但好在罨撒葛还能劝主上几句,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收场。这些日子,他为了安排明扆兄妹三人的事情也是疲于奔命,辗转难眠,实在辛苦。再加上因为只没的事,宗室对主上离心,他更不知道要费多少力气去安抚宗室,真是……”
燕燕不由得道:“真是的。每次都是他为主上收拾善后,还真不如让他当皇帝算了。”
胡辇一瞪燕燕:“不要胡说。主上还在,怎么轮得到罨撒葛。”
燕燕轻哼一声,说:“我看啊,他这么肆意滥杀,迟早还得连累太平王替他背负仇恨。”
胡辇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当下眼神一扫,福慧会意,忙领着侍女出去了。见室中只有两个心腹服侍,胡辇方道:“罨撒葛也是没办法,他们毕竟是兄弟。”
燕燕不同意地说:“兄弟又如何?太祖太宗学汉人立国,让契丹人的日子越来越好。他却看不起汉人,还宣称可以放弃燕云十六州,如此败坏太祖太宗打下的江山,这就是千错万错。太平王就算是个好的,再这样下去,只怕也会失尽人心。”
胡辇听着这话,看着天真的妹妹,想到如今的局势,想劝又无从劝起,只能叹息道:“燕燕,你不要因为自己喜欢韩德让,就觉得汉人什么都好。治国本来也不是只有一种方式。契丹人有契丹人的道理,汉人有汉人的道理。我们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