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小平的记忆找到了她的家,站在她记忆中的村庄。看着路边有黄泥墙的房子,外墙脱落,房瓦凹陷,窗框破落,门板朽化,内心有一阵阵酸楚,若不是生活如此囧困,她又怎会走这样的一步险棋,可错了就是错了,我该收起对她同情的心,做我该做的事。
鼓足勇气扣响了门,开门的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他瘦骨嶙峋,身上衣衫破烂不堪。
他的身后是一个头发白了大半,拄着拐棍的老妇。
我和她说了来意,说了小平在宫中所为,她不断抹着眼泪,痛心疾首将拐棍戳在地上砰砰响。“造孽啊,造孽,是我们拖累了她。”
小平的生世很凄惨,多年前她爹下地干活突然倒地,此后就一病不起,为了治病,欠了无数的债,却也没能救回来,死后连下葬的钱都没有,她不得不走上街头,卖身葬父。她被买进了丞相府,丞相将她安置进王宫为他做坏事。既是卖了身,小平不得不从,才有了后来我在浣衣局救她一事,其实这一切都是丞相的安排。
听我说完前因后果,老妇没有再哭,安静下来,重重叹了一口气“承受别人的友情,就要分担别人的忧虑,接受别人的恩惠,人家有了急难,就得见义勇为。富人可以用钱财报答恩情,穷人只能用义气来报答恩德。我就说无缘无故地得到很多钱是不祥之兆,恐怕要用生命去报答人家的恩情呐,唉。“她扑通一声跪地”求你们放她一条生路,这一切罪责,就让我来替她背了吧,若是现在要了我的命,我就一头撞死,求求你们放过她吧,这孩子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命苦啊!”起身便往一旁的柱子冲去,被我和姚子杰一把抱住拦了下来。
我将她好生相劝“我们不要您的命,只需要您配合一下。”
这般她才冷静下来,木讷地望着我,点了点头。
我走出去门口,打了个响哨,暗处立即涌出来些官兵。
这些官兵,是我请求王后在地方官处调遣的,就是为了暂时控制住小平的母亲和弟弟,到时候我需要小平出来指证,不得不这么做。
办完这边的事,找到琛儿老家时,早已人去楼空。
之前王后告诉我,安葬了琛儿,又将她家人安置到另一个县城去了,就是怕背后之人对她家人不利,还给了他们下半辈子足够生活的银钱。我特意跑来看,是想知道王后所说是不是真的。
遇见一个村民,与她就地坐着聊了一会,从她那了解到,琛儿家人确实在一帮人的帮助下,坐上马车搬家走了,具体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由于我知道姚子杰接下来有重要的话要说,便找个理由支走了赶车小厮。
与他出了村庄,眼看四下无人,我便问他“姚兄,可是知道一些有关丞相等人的事,可否现下告知阿离?”
他神色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方姑娘,事关重大,此事牵扯宫中数人,一旦事发或会引起大寒大乱。”
我连呼吸都不敢用力,胆战心惊地望着他,久久都无法消化他话中之意。
“先生生前告诫过小生,若不到迫不得已,万不可将真相说出。可如今看来不说是不行了。那丞相在背后策划这一切,无端残害王嗣,想要扰得天下大乱,小生既知真相,便不可再坐视不理。再者方姑娘你身处王宫,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小生曾说过若活了下来一定会带你离开,若方姑娘同意,便抛下这一切,不要牵扯其中的好,这个秘密,就让它跟随小生百年后埋葬地底吧。”
“不可,姚兄知道阿离的性子,已经惨死这么多人,不可能一走了之,况且我当初进宫的目的就是保护清妃,若我走了,她怎么办?姚兄,阿离早已在心中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不会离开,就算危及自己的性命,也要义无反顾。”
他轻轻叹息一声”小生尊重方姑娘的选择,带你去见一个人,一切便可揭晓。“
跟在他身后,每踏出的一步都是沉重,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见的是什么人,那之间又掩藏着什么秘密,每一步都踏向了未知。
一路我们走得很谨慎,生怕身后有人跟踪,他带着我走了些绕路,一路翻山越岭,天色暗了下来。
翻上一座山顶,他指给我看说就在那边,只见前面有一座山,山峰峻峭,利刃纵横,直如壁立,乱如笋密,有瀑布从山间飞流直下,山脚的瀑布后,隐约有一间草屋。到底是谁人会住在如此隐蔽的深山密林里?逐渐靠近时,我的心总是七上八下不能安宁。
走近小屋,屋内有闪闪火光透过窗户照出来。
“洛大娘,子杰来看您了。”
站在篱笆门外,姚子杰轻声喊。
很快,有个妇人出了屋来,站在原地往外望,看了许久,步履蹒跚地走过来,看到是姚子杰,一把将他抱住,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
她看上去虽上了年纪,那眉眼之间的柔媚却是怎么也掩不住,一眼便可看出曾经是个绝世美人。只是苗条的身段被日子过臃肿了,玲珑的骨架被日子过松塌了,依稀可看出曾经那水葱般的,瓷白细腻软弱无骨的一双巧手,最后被日子过得粗糙得关节裸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