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去找吃的。
凭着原主记忆,大步流星直冲灶房。这房子是精简加缩小版的三合院形状,正院是堂屋,左院关牲畜,右院是两个房间。灶房就在房间和堂屋的转角处,顶上搭了张石棉瓦,四根摇摇欲坠的柱子由各个角落撑起石棉瓦,勉强能遮遮雨。灶房生火的时候,乌烟瘴气,靑烟缭绕着往家里墙缝或门缝里灌,连牲畜都受罪了。每烧一顿饭就觉自己升了一回仙,饭煮完了,仙没升成,眼泪鼻涕倒是呛出不少。
我冲进堂屋靠墙的一张被烟熏黑的高脚桌前,掀开盖剩菜的已经发黄的纱布。大碗里有个馒头,抓起来才送到嘴边,一股酸馊味扑鼻而来,打了个干呕,吃不下,又丢了回去。
自从七年前爷爷死后,这个家更没有过过一天像样的日子,想吃一顿饱饭,只能靠做梦。五年前文建国的爸爸去帮人盖房子,从梁上掉下来一命呜呼。家里的顶梁柱接连去世,从此这两母子就像无头苍蝇,没有了方向,整日什么事都不做,像剥削奴隶的地主,把阿离当牛马对待,巴不得她每天能二十四小时劳动。
不理他们的惊讶,脱口问出“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我只想回到我所在的城市,继续过我的幸福生活,才不要在这破山村吃苦受累。
我的话一出,他们用看智障的目光注视着我,让我满身不自在。
本姑奶奶该怎么和他们解释这一超脱自然的现象?
“今天是2009年4月2日星期一”站在人群里的若陌告诉了我。
听他一说,我心里大喜。时间没变,玛德,昨天是愚人节,就是说老天给我开了个玩笑?
4月9日是我的婚礼,还来得及嘛。
老头老太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有那么一两句好巧不巧地随风飘进我的耳朵里。
“这丫头生了一场病,都以为就要死了。这下咋活蹦乱跳的了?活是活过来了,成疯子了。”
“你懂啥子?这叫回光返照,要安排后事咯。”
他们不能理解我,不怪他们,我的嘴角抽了抽,无话。
然后,我昂首挺胸,举足阔步,迎着他们看智障般的目光,满面笑容,尽量表现出活力四射的状态,让我看上去并不像回光返照那么回事。溜了,多一分钟都不想留。
想到能回家,肚子不饿了,精神气儿也饱满了。
那慢半拍的两母子似乎才反应过来我是要逃跑。李芬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跑在我前面张开双手拦我去路,高声怂恿儿子和乡亲“大家别让她走,她还没有给我文家传宗接代。吃我家的用我家的二十二年,想一走了之?门都没有。”
要留着体力长途跋涉回家,所以我不想和她废话。警告她一声“让开!惹急了我,没有好果子吃。”
“建国妈,你就让人走吧,人都生病了,还怎么给你家生?你也没钱给人看病。指不定还得花钱给人准备后事。”和她差不多身形的一个老太凑在她耳朵边说‘悄悄话’,可大家都听了清清楚楚。
“就是,这山高路远的地儿,没有医疗条件,让她走吧,去城市里求医还能活久一点。”
他们你一嘴我一舌相劝。
“呸,她就是在装病,我才不被她给糊咯。”李芬兰往地上啐口唾沫,手臂伸得更长了。刚才还怕我,说到传宗接代的事就天不怕地不怕了。也是,就文建国这窝囊样还有家里这条件,阿离走了,谁愿意嫁给他。再说村里也没几个女娃。
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我的心里’咣当‘一声。捋了捋记忆,阿离确实是生病了,还是要命的大病。一个月前,村里有义医不远千里上山免费为村民体检,后被告知身体出了问题,让去大城市的医院做具体检查确定病因。
文家太穷,又这样虐待她,怎么可能舍得花一分钱为她治病。阿离想,早晚都是死,不如在病发前死了一了百了,少受病痛折磨!就是昨天晚上,阿离偷偷吃了两颗老鼠药后躺回床上。从药发到离世,刚好是早晨我醒来那一刻断气的?
胃里的药还在吗?还会不会发作?我到底是重生,还是穿越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灵魂加上阿离的躯体,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从此要依傍彼此而存在。
她不想活,我不想死。或许就是这种强大的意念,我和她的命运产生了碰撞,才让我有幸借助她的躯体留住灵魂继续存活于世?我觉得我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至少目前只有这个解释能说通这一超自然的现象。
追溯根源,阿离的死,是他们母子直接造成的。对,我不能让阿离走的不明不白,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再走。
在她的怂恿下,那些人信了她的话,一窝蜂涌上来钳制住了我,把我死死定在黑漆漆的墙上。
若陌要帮我,去挡他们,无奈寡不敌众。别看老爷老太们骨瘦如柴风吹就倒,若陌拿他们一点法子都没有。
见我被制服,文建国母子的气焰立时变高八丈,原本躲在他妈妈身后的文建国一脸的凶神恶煞,恶霸一般冲来,想要报复我。我瞅准时机,在他离我半米的距离时猛地伸出右脚朝他癞蛤蟆般的大肚子上一蹬,他整个人四仰八叉地后倒下去,活像翻车的王八。
二十四岁的文建国翻身起来连滚带爬地去抱住他妈妈的腿,带着哭腔指着我说“妈,她踹我。”
我表示很满意,甚至还想再来一脚,就挑衅他“有本事爬起来,再来一次!”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杀人了。”李芬兰再次见到儿子受这等大辱,冲去猪圈的墙根抬起一根扁担,不要命地向我奔来。
我心想,这下完蛋了,手被压住,看来躲不掉了。
“都给我停手!”在这混乱之际,大门处传来一声高吼,那声音威严高亢,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