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这里么?”杨眉又是心疼,又是恼怒,郁闷道,“你究竟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个样子?快跟我回去!”
拓跋览摇头道,“正是要回去。”说完便挥手推她,他醉后手上也无轻重,杨眉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便被推了个踉跄,整个人跌坐在青竹桥面上,好险没掉下水去。
拓跋览摇晃着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个趔趄,身体一歪便直接滚到水里,发出“扑通”一声大响
。此处临近湖岸,水十分的浅,也就初初没过小腿肚子的深度,然而拓跋览酒意深沉,竟不知自己站起,只坐在水中,用手撑着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杨眉只觉自己心跳都停了,忙跃入水中,拉他道,“快起来。”
拓跋览皱眉看她半晌,使力推开她,自己撑着礁石站起,却仍然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又跌坐回去,如此一番折腾,那衣服胸腹以下便尽皆湿透。
此时虽然已是夏日,然而夜中湖水仍然十分寒凉,有风袭来,杨眉便觉衣服湿处寒气森森,她心中惦记他不能受凉,却又拉他不起,便打算上岸寻人过来帮忙,谁料刚刚起身便被一只手拖住衣袖。
拓跋览抬起头来,低声道,“别走。”他在那冷湖里折腾一番,此时竟仿佛清醒了些,口齿清晰道,“陪我坐一会儿。”
杨眉没好气道,“水里要怎么坐?赶紧起来!”说着便探手去他腋下扶他,拓跋览便由她扶着站起来,两个人跌跌撞撞上了岸。
杨眉左右环顾,他俩这一番折腾,竟然都没惊动水阁众人,想必都醉得糊涂了。
拓跋览喝了许多酒本来浑身燥热,初时醉意深沉坐在水中还无感觉,此时清醒了些,一身湿衣被风一吹便冷得非同小可,坐在地上不住地瑟瑟发抖,杨眉看得焦急,俯身叮嘱道,“我去寻个轿子来,你在这儿等我。”
拓跋览脑中昏沉,闻言却强自腾了一只手出来拖住她,固执道,“别走。”
杨眉忧心他受寒,却与他说不清楚,便一根一根去掰他手指,耳边听他低声说道,“回去你又不理我了,再陪我坐一会儿。”
杨眉被他一句话说得心中绵软,一颗心便如那雨后草地,吸饱了水,软得一塌糊涂,苦涩道,“我只怕你酒醒了便不这么说了。”说完再不敢耽搁,甩开他的手便往灯火明亮处跑去。
不多时带了人抬了软轿回来,河边却空无一人,杨眉四下转了一圈,要不是自己周身仍在滴着水,几乎便要怀疑刚才是不是又在发梦了。
回到水阁,此处非但不见拓跋览,连那一屋子人都已散尽了,拉了个侍人问话,却道殿下吩咐散了宴席,已经由水阁侍人分头送回家了,再问他拓跋览下落,却是摇头,只道刚才御菀许多人过来找也没见,想是特使自己回去了。
杨眉心中焦躁,心神不定地回了自家别院,刚刚进了院子,便见东平陪着一个北军装扮的人从里面出来。
东平看见杨眉,喜道,“小姐终于回来了!”凑近见她浑身淌水,又吓了个魂飞魄散,急道,“这是怎么弄的?赶紧进来换身衣服!”
杨眉并不理她,向那北军道,“这位是?”
那北军朝她一抱拳,“特使帐下路东,奉命前来办差。”
杨眉心中立时如深夜中点了一盏明灯,瞬间亮堂起来,急忙问道,“奉命办差?你们大人已经回去了么?”
路东仿佛听不明白的样子,皱眉看她。
东平忙道,“小姐刚走,路将军便过来了,因为奉命说要亲手交给小姐,所以一直坐着等到现在。”
路东从袖中取出一物,托在手中递到杨眉眼前,杨眉垂眼一看,竟然是早前扔还给拓跋览的暖香丸瓶子,拿在手中只觉手感与早前不同
。杨眉微微诧异,拔开塞子看了一眼,瓶子里原来只有不多的三四丸药,此时竟然已经装得满了,杨眉愣了一时,只觉自己空荡荡的心便也如这只药瓶子,被塞得满满当当。
她握着瓶子站了一时,只觉一片茫然,天长水远,竟不知如何才能寻到拓跋览,只觉内心空茫,无所依托。
东平送了路东离开,回来见杨眉仍然怔怔地立在那里,忧心道,“小姐赶紧去换了衣服吧。”
杨眉摇了摇头,便欲去黛山御苑一探究竟,刚刚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事,忙吩咐东平,“拿灯来。”一时掌了灯,杨眉便提着灯往门口草丛内一点一点寻过去,东平劝道,“小姐衣服都湿透了,不如先去换衣服,要找什么奴婢先找着?”
杨眉觉得有理,便把灯塞在她手里,吩咐道,“看看别院附近有没有未见过的生人,若找到了,速来禀我。”
东平一头雾水地接了灯,带了几个丫环便围着别院找人。
杨眉自回房内,她向来不喜欢丫环在她房内,所以到此时深夜仍然没有点灯,屋子里漆黑一片,杨眉刚刚开门进去便听见沉重的呼吸之声,心里微微一动,摸到窗前把那烛点燃了,果然见墙角一个人蜷在那里。
正是拓跋览。
杨眉只觉胸腔内剧烈地痛了一下,悬了许久的心沉重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