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浔阳江头,琴声雨下。
江面上,最大的那艘楼船此刻虽灯火通明,却没了一丝热闹景象,十几艘小船环绕四周,像极了围攻饿虎的群狼。
楼船最高处的酒席上,气氛却比江面上要舒缓许多。
素色堂张堂主端起酒杯,品了一口,说道:“交易的内容转运使你已经知道了,把船下的那批‘官差’交给我,我便把我手头的秘密交给你。”
吕成君抬手指庄瑞和莫广,说道:“这些人是追查将军府案子的线索,若是跟张堂主你走了,这两位又该如何交差呢?”
张堂主看向莫广和庄瑞,说道:“不妨事,我只审问我需要知道的事情,一旦翠烟阁的事办妥,再将这些人交给你们也不迟。”
“不迟?”莫广说道,“以翠烟阁的手段,待张堂主审问完之后,这些人怕是再也开不了口了吧。”
张堂主摇头说道:“错了,莫侍卫误解了翠烟阁,我素色堂虽在江湖上名声不太好,但向来说话算数,我说会交还给你们,就必会做到。”
庄瑞说道:“问题不在于此,张堂主,按你说的,你要查这些人背后是什么人,我们也是要查这一点,多审问一次岂不浪费时间?”
张堂主扭头看向他,说道:“庄校尉是何意?”
庄瑞说道:“这些人仍由我们审问,一旦有所收获,再一并分享给张堂主不迟,想来这些人在此地势力不小,若是有需要,我等也愿意有翠烟阁在旁协助。”
他的话让莫广和吕成君都有些皱眉,倒是张堂主笑了起来,说道:“到底是将军府的人,对江湖之事的见解实在非常新颖,所谓正邪不两立,我原以为我来此和几位谈条件便是打破成规了,却从未想过可以有相互协助之事。”
庄瑞看看莫广和吕成君,继续说道:“我到这里来是奉将军之命,执行将军所派公务,如何完成,与谁合作,这些事都无妨,只要把事情办妥便好。”
张堂主站起身来,举杯向前说道:“说的甚好,若是江湖中人都有你这般见解,难以想象那样的江湖该是如何一番景象。”
庄瑞看着张堂主上前敬酒,再看吕成君和莫广脸色,一时有些无措,莫广起身说道:“确实如此,若这江湖当真不分什么正邪,自然也就没那么多爱恨情仇之事了。”他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于是庄瑞也端起酒杯,莫广继续说道,“到了那时候,以张堂主气度,想必一定风生水起,八面玲珑。”
张堂主豪爽地与二人碰杯,说道:“借莫侍卫吉言了。”他看向吕成君,说道,“吕转运使觉得呢?”
吕成君笑出了声,拿过酒壶,为几人添了个酒,说道:“若当真如此,我也就不必做什么转运使了,整个江湖浑然一气,也就没有什么官府朝廷了。”
张堂主说道:“这是吕转运使你说的哦。”
四人哈哈大笑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桌戏言,本就不必当真,张堂主回到自己位上,说道:“不过嘛,庄校尉,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要的消息从船下这些‘官差’那里是查不到的。”
“何出此言?”庄瑞身体前倾问道。
“有一件事情你没有搞清楚,或者说,是戴将军从一开始便搞错了。”张堂主说道。
莫广问道:“哪里搞错了?”
张堂主放下酒杯,缓缓说道:“那个彦寻,虽说是个穿屋过院的飞贼,却不是个投毒谋命的刺客,查彦寻,是查不出将军府的案子的。”
庄瑞马上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是将军府投毒的案子的?”
张堂主呵呵一笑,说道:“是梁岚女侠说的。”
吕成君问道:“她说的?”
“正是。”张堂主说道,“为了查这个人的消息,吕转运使,你外甥女闯过我的府上,当面问过我这个问题,她对我翠烟阁的规矩倒是了解得很,以告诉我为何查这个人为条件,换了我知道的这个人的出身,你们知道的彦寻曾被关在江州府的死牢,便是我告诉梁女侠的。”
吕成君脸上的表情变得难以言说了起来,他完全相信自己的外甥女有本事独闯素色堂,但这么直接交互消息,还是让他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完全不像是自己外甥女会做的事,于是他问道:“这么说,张堂主对他们将军府的案子另有见解?”
张堂主面带微笑,示意莲儿再为他添酒,而后一手持酒杯,一手托腮说道:“见解倒是谈不上,不过据我所知,在长安城里,现在就住着一个用毒的高手。”
莫广等三人互相对视,都是满腹疑问,莲儿将酒为张堂主添上,张堂主举杯说道:“此人几位想必都不陌生,吕转运使,你虽常年不在长安,但此人与你很有关系。”
“与我有关系?”吕成君十分纳闷。
“此人不仅擅长用毒,还擅长烹饪酿酒,更有趣的是……”张堂主故意停顿了一下,“他是个和尚。”
吕成君顿时倒抽一口冷气,问道:“是他?”
张堂主笑道:“只是给诸位一个思路罢了,倒也没什么证据,不过若是你们在这江州城内没查到什么,可以试试这个思路。”
莫广和庄瑞见吕成君若有所思的样子,开口问道:“吕转运使,张堂主,你们所说的人是谁?”
吕成君沉默不语,张堂主看他不说话,便开口说道:“这个人,吕转运使想必不太想说出来,不过既然你们是公务在身,那我不妨说了,吕转运使见谅。”
吕成君根本没搭茬,默默不语,像是在思考许多东西,见他不说话,张堂主就只当作是他默认了,说道:“莫侍卫,你了解长城水坞,可知吕转运使上面,有两个姐姐。”
莫广点点头,他是欧阳老相的人,这些事他当然知道,张堂主说道:“这两个姐姐,一个嫁给了汴州梁家,一个未出嫁,却招了个入赘的女婿。”
莫广和庄瑞不禁互相看了看,再看向吕成君,涉及长城水坞的私事,他们不知是否该当着吕成君的面来听,张堂主对他们的反应饶有兴致,继续说道:“这个招进水坞的女婿,江湖上没有半点名气,很多年都没人知道吕家如花似玉的二小姐究竟找了个如何的夫君,不过没过几年,就有人传出消息,长城水坞的女婿一心向佛,削发出家了,不过却给水坞留下了个姓吕的女娃娃。”
吕成君突然“啊”了一声,似是想通了什么事,莫广忙问道:“吕转运使,你想到什么了吗?”
吕成君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想明白了一些私事罢了,无妨。”
莫广见他没有要说的意思,自然也不好追问,张堂主说道:“既然吕转运使想通了,那就你给二位继续介绍?”
吕成君看着张堂主,眼神之中多了一些古怪的神色,但这种神色转瞬即逝,笑脸重又覆盖在他脸上,他说道:“张堂主说的不错,我的确有这么一个姐夫,离开了水坞之后,四处游历,之后便了长安城开了家酒馆,也一直定居在长安城中。”他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和尚开了个酒馆,也确实是奇人了。”
庄瑞常年在长安将军府听命,此刻不禁脱口而出道:“妙缘酒肆?”
莫广不住在京城,可以说是在场唯一一个不明所以的人,扭头问庄瑞道:“你知道这个人?”
庄瑞却摇头说道:“不可能,张堂主不要说笑。”
张堂主说道:“说笑?哪里有说笑?那人擅长使毒之事,吕转运使可是比我清楚的多,吕转运使,我说的对吗?”
庄瑞看向吕成君,吕成君微笑一下,完全看不出是承认还是否认,庄瑞虽说不解,但仍是说道:“自长安出发之时,戴将军便向我交待过此事始末,那个大和尚是待贤坊王爷亲自救走的,怎么可能是投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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