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之中,气氛变得十分古怪。
吕成君眯起了眼,上下端详着张堂主,说道:“翠烟阁的名声,江湖上人所共知,我是朝廷的官,你跟我有什么好谈的?”
张堂主笑了笑,没答话,而是转向三层楼阁当中的各个窗子,对着围观的众人说道:“诸位,不好意思,今日这艘船上的酒席生意,我翠烟阁包下了,还请诸位给我个面子,好吗?”
他嘴上说的很是客气,但口气之中却十分笃定,围观的众人看看他,再看看吕成君,吕成君说道:“这艘船是长城水坞的,跟谁做生意,张堂主恐怕说了不算。”
张堂主摆手说道:“诶,非也,非也,做生意讲究的是宾主尽欢,吕转运使总领江淮漕运事务,这一点应该比我清楚,现在着诸位客人留在船上,反而容易伤了和气,还是下船的好,我素色堂已经为诸位准备好了回岸上的船只,今天诸位没吃完的酒宴,花销都算是我请了。”他一拍手,几个大汉抬了两个打箱子进门,打开,其中皆是整块的银子。
吕成君冷哼一声,说道:“你请了?能上我这船的,都是江州地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酒席的钱,张堂主你恐怕请不起。”说罢,手指在身旁栏杆上一敲,在楼梯之下堵着假官差的那些人当中,立即分出六人,把张堂主围在当中。
楼梯上的那些假官差们,见了如此声势,虽说已是发觉事态不妙,但见两方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不由得也是群情激愤,纷纷看向领头那人,那人直起腰身,说道:“你们休要欺人太甚,我……”
话没说完,不知何处射来一支暗箭,吕成君眉头一皱,身后棠儿上前一步,护在吕成君身旁,再看假官差之中,领头那人已是中箭倒地不起。
假官差之中一片哗然,一些人上前查看头领伤势,一些人则拔出刀子,打算拼个你死我活,张堂主开口说道:“诸位莫慌,只是一些寻常毒箭,取不了他的性命,只是让他多躺一会儿,我和吕转运使闲聊的时候,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吕成君对棠儿使了个眼色,棠儿立即上前,飘然而至倒地那人身旁,围在那人身旁的同伴出手便要进攻,四人持刀而上,只是刀还未抬起,却听“嗖嗖嗖嗖”几声利器破空之声,棠儿立即反应过来,一手以短剑架住一刀,一手凌空一抓,正抓住一支毒箭,再回头,攻来那四人已又有三人倒地,余下一人已然吓呆,棠儿短剑向上将刀抬起,顺势以剑柄点其手臂,登时便将其制住。
毒箭自一层窗外射来,吕成君一挥手,几个手下立刻抢至毒箭发出的位置,一齐发力,出掌击向窗框,“砰”地一声响,窗栏飞出,窗后一人,西域人士样貌,身着翠烟阁短衫,已然将短弩放下,双手平伸,示意并无敌意。
张堂主开口说道:“这位姑娘好俊的功夫,不过我翠烟阁并无敌意,若是姑娘不接那一箭,应该是恰好射中姑娘制住的那人。”他只是站着说着,虽说被人用剑指着,却一点动手的打算都没有。
吕成君完全不想搭话,只是眉头紧皱地盯着张堂主,不知他究竟是何打算。剩下的假官差们见如此景象,也不敢再造次,生怕下一个倒在地上的是自己。至于围观的众人,见张堂主如此出手,不禁捏了把汗,翠烟阁不知还在外准备了多少弩箭,一人发射尚好,若是许多人手一起齐射,任你天大的武功也难逃生天。
棠儿蹲下身来查看了倒地的假官差,而后回到吕成君身边,说道:“少爷,这些人气息阻滞,但也只是昏迷,并不致命。”
吕成君点点头,对张堂主说道:“张堂主,你要这些人做什么?”
张堂主笑着反问道:“吕转运使你又要这些人做什么?”
吕成君朗声说道:“假冒官差,依照本朝律令,本就是杀头的罪过,岂有不抓之理?”
张堂主摇摇头说道:“的确如此,不过若是抓了杀头,转运使你把这些人交给江州府即可,为何还需自己带走呢?”
吕成君说道:“擅闯我船,意图打杀江州别驾,此事恐涉及江州府内,由本转运使亲自来审,查明这些人究竟是谁的人,张堂主有什么问题吗?”
张堂主拍了拍手,说道:“是了!就是这样,我也是来查这个的,不如转运使你把这些人让给我,我查出真相之后,定会告知转运使你的。”
吕成君有些疑惑了,说道:“这么说来,张堂主不是来捞自己人的?”
张堂主笑道:“哪里哪里,我的素色堂办事,可不会这么莽撞。”他环视了围观的各个窗子,说道,“诸位,近来有这么一伙人,有时假冒官差,有时假冒我翠烟阁,四处袭扰大户,这些人并非是我翠烟阁的人,阁主有命,要我查一查这件事,还望诸位知晓。”
吕成君也乐了,说道:“这么说,倒是我冤枉你翠烟阁了?”
张堂主说道:“正是如此,吕转运使,咱们的确不是敌人,况且我与贵水坞常有私交,我自己是不愿与吕转运使你为敌的。”
吕成君更是疑惑了,问道:“江湖上只知素色堂张堂主,却不知张堂主究竟是何出身,如何与我水坞有私交?”
张堂主哈哈一笑,说道:“这便是机密事情了,吕转运使若是当真感兴趣,咱们可以坐下细说。诸位,”他又转向围观众人,“机密的事情,让大家听去了总是不好,不如大家给我个面子,先到其他楼船上如何?”
吕成君思考一番后,点头说道:“既是张堂主想谈,那咱们的确可以谈一谈。”
听转运使这么说,在场的众人马上便反应了过来,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听到的好,当即纷纷起身离席,打算离开,吕成君回过头来,看着楼梯上仍在对峙的那些人,一挥手说道:“拿下。”
命令一下,他的手下立即动手,楼梯上的假官差们,手中只有腰刀,楼梯拥挤,不好施展,吕成君的手下则各持各色长短兵器,两头夹攻,两方虽动手混战,但结果不言而喻。一时间,受伤者有之,倒地者有之,更有些人被直接从楼梯之上扔下,摔在地上,场面混乱不堪。
张堂主只是看着眼前的乱斗,一点动手的念头都没有,即便是此时,仍有六把出鞘的利剑指着他。
没一会儿,混战便结束了,假官差们或是倒地,或是被俘,都被押解到了一层,几个小厮马上从隔间内冲出,清洗楼梯,吕成君说道:“列位,今日之事,是我吕成君照顾不周,改日欢迎各位再来,我定会好好招待,告辞。”
众人各自走出房间,纷纷上前向吕成君告辞,张堂主在楼梯下说道:“在下为诸位准备了小船,诸位可乘船回岸,或是去其他楼船皆可。”
吕成君却说:“不必如此,这江上仍有长城水坞的另一条船,诸位若不嫌弃,便请去那边吧,莲儿,为诸位引路。”
他话这么说,在场诸人也都只得这么听,叫莲儿的那位侍女引着众人出了船舱,张堂主说道:“没想到,我把江上的船查了个遍,吕转运使却还有一艘?”
吕成君笑笑,说道:“张堂主工作做得不太到位。”
船舱之内,无关人等皆已离场,张堂主看着眼前指着自己的剑,说道:“吕少爷,还要这么对着在下吗?”
吕成君一挥手,围着张堂主的那些人当即收剑退开,张堂主对这些人点头致意,而后从容步上楼梯,一边走一边说道:“长城水坞,名不虚传啊,若是我的手下都有你的手下这般本事,我又何须操那么多的心。”
吕成君说道:“张堂主敢独自一人到我楼上饮酒,也是有十分胆识,想来不太需要太能干的手下吧。”
“哪里哪里。”张堂主走到吕成君的身边,说道:“我虽不像你一般没什么武功,但做事嘛,总是人越多越好。”
“你说什么?”吕成君两眼一眯,啪的将扇子展开。
张堂主说道:“长城水坞的功夫,向来不传入仕之人,想来吕转运使位高权重,自然是需要有人在旁护卫的,吕家的功夫,只怕你还没你身边的这位棠儿姑娘懂得多吧。”
吕成君更是惊诧了,棠儿上前一步,挡在张堂主和吕成君之间,说道:“你在威胁我家少爷吗?”
张堂主笑道:“哪里哪里,这里都是你们的人,我哪敢威胁,况且你这里还有一个大内侍卫在,我怎么敢随便动手,翠烟阁还没到敢跟大内的人对着干的地步。”说罢,他看向四层,莫广和庄瑞正在窗口处,看着他们。
吕成君摇了摇头,说道:“张堂主所说的,倒也不是假话,请吧。棠儿,待莲儿回来,让她送最好的酒上来。”
棠儿姑娘犹豫地看着张堂主,张堂主只是对她笑,她虽有些不安,但还是答道:“是,少爷。”
两人一同来到四层处,莫广已站在楼梯口处等候,说道:“张堂主,莫非你也认识在下?”
“认得,当然认得。”张堂主说道,“你是莫广,年少出身自京兆府,因功夫不错,有幸被天子选中陪驾,做了侍卫,之后天子安排你照料欧阳老相,几个月前出现在这江州地界,我原以为你是为欧阳老相办事,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莫广见自己底细被他查的如此清楚,倒也不觉得诧异,说道:“看来我莫广随老相隐居数年,在江湖里还留有些名头。”
张堂主说道:“哪里哪里,莫公子太过自谦了,能被选作天子侍卫的人,万里无一,皇宫的院墙,从来都不是我们这些江湖人士敢碰的。”
吕成君说道:“张堂主既然给面子,咱们就里面谈吧。”
三人一道来到屋内,庄瑞已在坐上等候多时,张堂主问道:“吕转运使,许多人我都认得,只是这位是……”
吕成君说道:“这位是长安城戴将军手下的校尉庄瑞,张堂主你不认得?”
张堂主摇头说道:“惭愧,在下对长安城的人不太认得。”
庄瑞对吕成君说道:“这么说来,吕转运使,卑职在此地遭遇的情形,不是这位张堂主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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