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显那头很快给了回应,方之霖本人是愿意离开建康的。
刘颛对窦氏感情并不深厚,甚至多怨愤,彼时热孝中不得不遵其遗言,做足孝孙模样,时日一久,难保心思不动摇。
方之霖人在京城,一言一行多受人注目,被有心人寻出错处与把柄不难。
只不过方之霖的意向之地让穆典可颇感为难。
——他想去洛阳。
洛阳曾为前朝都城。方之霖作为司马家的女婿,一旦去到地方,无论如何行事都会授人话柄。
到时就不只是窝藏嫌犯这么简单了,随时都能被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
然方显似乎主意已定。
“这是三叔的心愿。”他说道。
距离两人初次相见已过去十年。岁月赋予了男人日益沉稳且浑厚的气质,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冲动暴躁,一激即怒的大将军。所行之事,口吐之言,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反复推敲过了的。
穆典可再不相劝,只问,“两家去从,容相都做好安排了吗?”
她与方容打交道,是在两家鼎盛、初现衰微之时,对于两族人行事之周全谨慎多有见识。
然如今,先是方卿言夜闯雍和宫宫,激怒窦氏,被打去冷宫;再是方之霖请去洛阳多是非之地;再往远一点追溯,容翊力排众议,推行新政,将满朝权贵与地方上世家得罪个遍……无疑都是自杀式的疯狂行为。
历经两朝、几起几落,比任何人都害怕跌下来的家族开始随心行事了,大概是对这一朝真的不再抱任何希望了,只想一偿夙愿,一倾积郁,做自己过去想做,又囿于家族前程而不能做的事情。
隔许久,方显点了下头。
一字未言,却什么都说了,是对穆典可的极大极重信任。
“我尽力。”穆典可允道。
钱能通神。穆典可只知穆沧平宫中有人,却不想连刘颛身边最有权势的秉笔大太监高宪都与他有往来。
事情办得不怎么顺,但也不如想象中曲折。在历经半月,高宪两次加价、要了三回银子之后,中书省关于方之霖的调令终于下来了。
——外放洛阳为刺史。
绝对的实权在握。
穆典可都不知道高宪是怎么做到的,大概也只有高宪能做到——长年侍奉御前的宦官才最了解皇帝的性情:他好什么,忌惮什么,何时是进言的最佳时机,怎么说才能搔到痒处……
银子是从固安堂出的,走了暗帐。
总体来说,物超所值,但穆典可还是感到了莫大的讽刺。
事情既已办妥,总要进宫告知方君与。高宪在宫中活动的这些日,穆典可也没闲着,拿着多宝收藏的糖纸,挨家糖铺子打听,终于得知是一家叫顺福斋的老铺子曾经用过的图样。
老糖铺子逾前朝至今,已更换了四回掌柜了,学徒也传到了第八代。口味换新,只有一位古稀高龄的老师傅还会做从前那种老式的饴糖。
总归是买到了。
熟门熟路,穆典可没让歆白歌去联络宫中,换了一身黑色束袖衣夜行入宫。
离窦氏薨逝已过去将近二十天了,皇族子弟与妃嫔们已不用守灵,宫里走动的人也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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