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贵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从心里做出决定,这次要保住宁向东。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毕竟在武汉,他是并钢培训大队的总指挥长,况且这次离队,也是他批准的,只要自己不追究,一切即如春水了无痕般,悄然翻篇。
这番思量,倒也不完全是想借宁向东攀附丁启章,其实严格说,丁老已经离休很多年,在职期间的影响力早已殆尽,能让他豁然而悟的,是宁向东转述的那番话。
连轧厂进入新的一年来,人事调配连番更迭,对一个新建厂来说,有些事属于正常,比如同志之间最初的性格磨合,以及工作上的配合等等。
但有些事已经明显偏离了轨道,自从孙总工走后,李铁除非是必须他点头同意的事情,否则概不过问,厂里的大权完全在程伟志把持之下,如今投产日期渐趋临近,只等这批青工培训完毕就要全面开动,但就是这样的时刻,管技术的不管技术,管生产的不管生产,只有个如日中天的大管家在厂里指手画脚,这意味着什么?今天,刘元贵终于想明白了。
孙总工远在海南,李铁韬光养晦,自己偏偏主动往上贴,每念及此,刘元贵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连轧厂作为并钢乃至冶金部的重点工程项目,眼下关键的管理层出现懈怠,他就不信上级领导一点风声都听不到,虽然置若罔闻的态度他看不太明白,但有一点却想通了,那就是站队的位置错了,再这样下去,非但无异于个人进步,反而是与狼共舞,前景晦暗无光。
坐在房间里,独自想了很久,刘元贵对自己过往这些年进行了深层次的灵魂拷问,终于有了一个定论,严格来说,无论从工作还是党性方面来看,他对自身的要求还是很高的,不敢说两袖清风,但起码是干干净净做人,就连刚才提出探望丁老的想法,此刻细想,内心深处也是出于对老前辈的敬仰之情。
想到这里,刘元贵感觉心情无比轻松,随即又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从来到武汉后,始终跟程伟志保持热线联系,而从来没有向一把手李铁汇报过工作,这种本末倒置的行为吓了他一跳。
还好时间不算太久,满打满算,带着这支队伍来武汉也才十几天,现在打电话过去也不晚,恰好刚刚跟武钢和攀钢协调好,下星期一轮到并钢职工上岗实操,在正式培训之前,给李厂长汇报一下全面工作,这个时间节点的把握上也自然合理。
刘元贵拿起电话给李铁打过去,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是一员福将,时间过早或过晚都带了明显的刻意,唯此刻恰如其分。
李铁与刘元贵通完电话后,沉吟了很久,孙总工远走海南,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如同明镜一般,伟人曾经说过,今天暂时的后退,是为了明天大踏步的前进,他不相信,总公司既然下了如此大的魄力和决心,投产建设亚洲第一流的连轧带钢厂,现在坐视管理层目前的效能而无动于衷,如今的容忍,或许是有更深层的考虑。
想到这里,李铁拿起电话,给总经理袁克航打了过去,在汇报完连轧厂近期的工作进度后,袁总告诉他一个消息,秦运昌书记近期将调到总司政协负责工作。
这个消息让李铁着实吃惊不小,连忙问道:“那谁来接替秦书记的工作?”
“暂时没有明确的说法,不过有可能从附近某地委协调过来一位同志。”袁克航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再有你考虑考虑,这两天抽空去看看秦书记……”
李铁明白袁总的意思,想了想问道:“孙总工那边,是否能提前结束呢?”
电话里的袁克航笑了起来:“孙总工的工作行程是冶金部安排的,我们无权过问。”
“再说,连轧厂现在不是还没有投产吗?你慌什么。”不等李铁接话,袁克航意味深长的说道:“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道路是曲折的,只要坚定自己的信仰,未来就一定是光明的!”
就在上级领导彼此沟通交谈的时刻,宁向东躲在自己的房间也终于把检查写完了,他拿到刘主席那里,没想到对方却看也没看,直接挥挥手打发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