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那失了火的旧宅外仍围了许多人,虽有人进有人出,那圈子却一直没有缩小。
哪怕衙役们都已经走了,人群里那些流言也丝毫没有尘埃落定的迹象。
流言越传越悬,传信这些流言的人也越来越多。随着这些人的聚散,流言便如粉尘随风般向整个码头散布开去。
一个年过半百的卖艺人,背着一套绳索铁坨之类的物件路过,见这人群颇为热闹,似是一时兴起,也走了进去,听了许久。终于,他用带着浓郁广东口音的声音向这些围观人问道:“你们说的这龚爷,是个什么样人物?”
众人瞧了瞧那卖艺人,见他面生,说话口音也重,便道他定是个刚来武昌城不久的外地人,连那龚爷也不认识。一伙人七嘴八舌,说起那龚爷如何横行霸道,如何无法无天,添油加醋之下把那龚爷说成了个十恶不赦之人。
“你幸亏是今天来卖艺!”众人说到最后,还不忘咬牙切齿地对那卖艺人叹道,“你若是早些日子来,龚爷还在的时候,你路上若被他撞见,今日一多半的收成都得归了他的口袋。”
“这么说来,你们大伙都被他欺压过?”卖艺人低声问道。
众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说起与那龚爷的陈年旧怨,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
“也是老天有眼,不知哪路侠客来烧了他的屋子,也替我们大伙出了口恶气!”这话赢得了在场众人的拍手称是,这人群竟轻声欢呼了一阵。
卖艺人笑了笑,忽然插话道:“那龚爷,被火烧死了么?”
众人一愣,互相望了一阵,纷纷答道:“倒是没找着尸首,可能没烧死。”
“没烧死,那人去哪里了?”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说不上什么明证,便只好拿那流言搪塞道:“听说是让厉鬼抓了去,不知所踪了。”
“如此说来,大概是没死了。”那卖艺人低声道,“既然没死,那便迟早是要回来的。回来了,他还是那个龚爷,码头上的一霸。你们现在这般说他坏话,日后被他知道了,你们怎么办?”
众人听完,心中大骇,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话。那卖艺人却紧了紧身上的绳索,笑着问道:“说来,你们却也奇怪。”
“哪里奇怪?”
“照你们说,受过那龚爷欺压的人成百上千,码头上大伙对他都有怨言。可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就甘心受他一个人欺负?那龚爷就是再厉害,你们一拥而上,他也只有挨打的份不是?”
“你是外地人,你不知道。那龚爷不是自己一个人,他手下还有好多跟班呢。这些跟班平日里全是龚爷养着,帮龚爷出气,人多势大,下手又狠,我们哪里敢去叫板……”
“龚爷的房子被烧了,那些跟班有什么动作没有?”
众人又是一愣,细想了想,互相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倒听说,有个跟班怕龚爷罩不住了,趁这乱局跑了……”
“我也听说,龚爷好多天不露面,那些跟班人心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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