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丘利刻意慢了些,等着卡洛斯夹着尾巴走了,眼睛往陆这边瞟了瞟。
他走近了些,高声和公主告辞,紧接着靠近陆的耳边,以极低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代我向「死神」问好。”
陆听到这话身体一僵,但面上还是古井无波。
自己「匿名者」成员的身份,新十字军里应该没人知道。
陆往墨丘利那只绷带裹着的手看了看,突然想起L给自己看过的录像里,那位共济会的刺客似乎也是在这个位置有“全知之眼”的纹身。
墨丘利的脚步声渐远,电梯门开了又关。
卢卡斯推了推眼镜,本想开口说点什么,看着老板光明正大地靠在少年身上,终于醒悟过来:
这个女人美则美矣,果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不过,窗帘拉开来,清晨的阳光照进来,眼前的景象倒也像是一副最老土的英雄救美的主题画,容不得他这个社畜去打扰。
“卢卡斯,你也可以走了。”
艾丝蒂瓮声瓮气地说。
助理站起来,微微鞠躬,也知趣地走了。
或许……如果她对于名利场感到如此疲惫,自己也是时候另择良主了?
与此同时。
距离地球一光年左右的位置。
“时间领主已经通过了你们的申请,批准使用E661号通道。”
飞船的控制区传来电子感十足的女声。
“进入地球的卫星轨道后,能使用太阳城的「电梯」吗?”
赫麦尔对着通讯器问。
“监测「电梯」使用情况……监测结束。「电梯」可以使用。”
L趴在窗上,看着窗外的景象,小行星带漂浮的石阵逐渐离他们越来越远。
不远处的红色星云像是在爆炸中被永久地暂停下来,又像是海洋植物,大片大片没有生命的鲜红色蔓延和生长着。
外太空恐怖又壮丽的景象快速地在眼前消逝,周遭的景象逐渐变成相对熟悉的太阳系的景象。木星像是什么恐怖的外星生物,黄色系和土色系的星体上,巨大的没有生机的星眼从他们面前掠过。
巨物恐惧症,深海恐惧症……这些都是人类写在基因里的,难以完全克服的生存直觉。
虽然这样的景象看了无数次,她还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义体内的功能装置因为血液里的氧气含量降低加速运转起来。
赫麦尔坐在牌桌前和“医生”格雷,以及玛门打着牌。
这种纸牌游戏虽然也是“牌类游戏”但和百年前的德州扑克之类的规则完全不同。
他手里拿着的“牌”呈金属色,其上用古怪的合金印着外星文的文字,正中的位置一个小型的屏幕,播放着不同的内容——用手触摸手里这张牌的话,人造神经元可以直接接上视神经和其他神经,仿佛身临其境地参与成吉思汗亲征欧亚,骑着骏马在茫茫草原里策马奔腾。
他叼着根烟,往L那边瞟了一眼。
“在密闭空间里让我们吸二手烟,我要求你赔偿和报销我的健康损伤……这绝对是工伤。”
玛门举起一根手指在赫麦尔面前晃。
他对于老板的这个习惯没什么意见,但他绝对不放过任何可以捞钱的机会。玛门为了表示自己对此的“抗议”,从包里拿出个相当夸张的防毒面具,在赫麦尔还没开始吸烟之前就带上。那面具一看就价值不菲,护目镜像是苍蝇或者什么昆虫之目一样的金属绿色,其上的过滤嘴和管道由黑色的金属打造而成,和面具本身完全嵌合在一起。
赫麦尔笑嘻嘻把手里的牌一放,叼着烟,伸手就把玛门的防毒面具扯下来。
“你要都没吸进去,我给你付什么工伤的钱?”
赫麦尔又没怎么剪头发,茂密的微卷的黑发在脑后扎起来扎成一个小小的桩子。几缕头发在脸边垂下来,反而显得他不像杀人如麻,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魔王”,更像是个眼神清澈的大学生。
他舒舒服服地仰躺在椅子上,对着L说道。
“帮我点烟。”
他的声音是很好听的成熟男性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但语气却带点撒娇的意味。
L从神游里回过神来,走到他身边去。
飞船返航期间处于节能的模式,灯光昏黄又暧昧。
医生格雷趁着她靠近这个机会再打量打量自己相当自豪的作品,看见她修复得仿佛并没受伤过的脖颈,微微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
少女有着鹿一样颀长的四肢,和凯撒有些神似的五官骨骼纤细,及肩的黑色头发修剪得极为整齐,移动之间那森森的黑发里隐隐闪过银色的光芒。赫麦尔眯着眼睛,对着她偏过头去,手指间扶着烟,五指第一段指节之上用哥特体纹着黑色的外星字母。
L从她包里拿出个喷火式的打火机,机体周身是银色的,接近底部她手拿着的位置雕刻着一行看不太清的铭文。
打火机的火焰爆发似的燃烧起来,又趋于平静,转瞬即逝的火光照得两人的脸都是令人警觉的红,又逐渐恢复平日里不见阳光的苍白。
她低头帮他点烟只是一瞬间,长长的睫毛下绿宝石似的眼睛仿佛是被那火光染上了些生气似的,惊鸿照影般的艳,乌鸦羽毛似的发梢从他的手臂和腿上轻轻掠过,就像是微雨之前的蜻蜓点水。
赫麦尔看得有点失神,甚至被她手里的火焰烧到了手指也没什么反应——被高温的焰心烧得微微蜷曲和发红的皮肤,在她移开火焰后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和生长起来。
L接着就默默地站回赫麦尔旁边,刚刚瞬间因为外太空景象产生的焦虑感早已消失无踪。
赫麦尔没急着回到牌桌上,眼睛斜瞟着身边的少女,反而舒畅地先吸了一口过瘾。
烟雾带着几不可见的笑意从他的鼻子和嘴角溢出来,这才坐得稍微规矩点,撸起衬衫的袖子,露出贴着尼古丁贴纸的手臂。
魔王故意凑到玛门面前,对着他的脸使劲喷了口烟。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闻?”
玛门被他呛得咳嗽起来。
“咳咳……好闻个屁!你个怎么吸都不怕癌症的家伙离我远一点。”
赫麦尔笑起来,刻意往玛门这边偏了点,手护着嘴边,没让烟雾往L那边蔓延——虽然他知道她也是和自己类似的存在,但这些动作却还是出自内心最真实的反应,带着点保护的意味,偏心得极为明显。
格雷看见L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你好像投资了好几个黎家的后人?包括那个冷门的私生子。”
赫麦尔叼着烟重新拿起牌,不置可否的样子。
“我不喜欢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L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了一眼,心想,这颗鸡蛋其实是拒绝被你放在篮子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