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小雨。御花园。
赏心亭建在玉带河边,背后是翠叶坡,如今是桃李漫天,粉红香艳。前面则是聚水成湖,春来后,绿油油一片,上面偶尔有白鸟翩跹而过,掠着水面,划出一道道涟漪。
缠绵清越的萧声冉冉飞去,仿佛那只鸟似的,飘摇,升起,滑翔,又落下,轻轻碰触到人的心窝,如那湖水一样,宛然一线凝碧的波痕。也像那坡上落雨,雨中花色,一碰便要染上,凄凄艳艳,牵连出一片。和着细细的柔软的风,纱帘般细密安静的雨,让人不由得凝神驻足,倾耳注目。
天才微微亮,烟雨中的赏心亭,金黄和朱红二色都模糊,灼灼花色和浩渺水波也模糊,那个人却分外的清晰。靡丽艳色中一点素新,简直触目惊心。
很是年轻的皇后一会儿闭着眼睛,一会儿又睁开眼睛,很不端庄窝在皇帝怀里,乐声停止,着简约宫装的皇后当即站起来招手:“景儿快过来。”
随即又笑道:“我若闭着眼睛,怕错过了美景,要睁着眼睛,又怕品不道好声。哎,真是好生难过。”皇后随手玩弄着帝王的胡子,绕到指头上又放下,好似在表明自己真的太纠结。玩的很了,皇帝就会捉住她的手----然后,不丢开。
皇帝眯着眼睛看着身姿挺拔,神采焕然的少年。他似乎不大情愿,因为走的很慢,也不见被帝后召见的欣然。着一身云白色宫锦长袍,衣袂和袖口晕染有淡雪荷的麒麟纹,外罩一件竹青色卷浪纹大衫,束了同色腰带,绾了同色发簪。因为宽袍大袖,所以飘飘摇摇,如青松迎风。风一吹,露出袖管里半截子的手腕。平日不见光的位置,忽然暴露出来,简直白的扎眼。
言家此郎是宝啊。
帝王微微挑眉:“你那外甥好像不大高兴。”
皇后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或许为着一大早被叫过来,没睡够,正生我的气呢。”
皇帝一笑了然:“好大脾气,朕还不是鸡没起就被你叫醒,却没有生气。”
娇嫩的皇后吧唧在帝王脸上亲了一口:“谢谢您那么宽宏,天子之怒,小女子我承受不起。”天地春丨色撩人,怀中人也春丨色撩人,帝王仿佛一下子回到青年时刻,自己跟着皇后,年轻十岁。
言景行骤然看到年轻十岁的皇帝,也自一惊,旋即下拜:“恭祝吾皇,千秋万代,福寿无疆。皇后如意吉祥,玉体安康。”
皇帝摸着胡须,忽道:“众人皆知天命有数,不可百年,却硬要说千秋万代,这又是何道理?”
言景行当即道:“日寿无征,简巫祝也。名有千秋,功有万代。实可为也,非妄言耳。”
帝王哈哈大笑。愈发觉得言如海严肃沉闷,这儿子生的却十分有趣。免礼之后,皇帝这个威严而宽厚的长者带笑看着他:“郎署生活怎么样?”
怎么样呢?他结交到一些朋友。虽说清谈的,慵闲的,纯粹混日子的多了些,但也不乏有真材实料的青年才俊,一段日子之后,却也有几个颇为相契。但那种慢节奏的安闲环境却不合他的作风,虽说外表一眼看上去潇洒淡然,但不被外表欺骗的话,就会发现言景行是个锐意进取的人。
“谢陛下挂念,挺好。”言景行答完之后发现帝王还看着自己,大约不够有诚意,便道:“与两人相交,颇为愉快。”
“哦?”帝王忽然来了兴致,颇为不怀好意的问道:“是谁?”
言景行察觉到了,觉得这人管的挺宽,一国之君不应该很忙吗?问我跟谁交朋友做什么。这一犹豫的空挡,帝王便已经忍不住笑出来:“朕实在好奇哪个人能忍受你这样刁钻的性子。”
------我这性子可比你儿子好相处多了。言景行便道:“臣原不刁钻,只为世人所误。我其实很好脾气的。”
“那,笑一个给朕看看。”
言景行顿时黑脸。皇帝哈哈大笑。
“臣告退!”拜拜了您呢,我回去补觉,你夫妻俩自己一边玩去。虽然这话他不能讲,但行动上表现的很明显。瞧着那疾步如风的样子,显然是一刻都不想多留,帝王便笑道:“哎呀,被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