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你高兴了吗?在她说自己没有多少时日后,你再一次伤害了她,大概,再也见不到了吧!”
顾承泽颤抖着手推开了门,床角蜷缩着的一团正是顾梦龙,他的儿子,正在用一种仇视的目光看着他。
“对不起。”
匆匆说了一句话后就离开了,他甚至连多一秒都不敢待下去,除了门口,他终于失了力气,整个人缓缓滑落在墙角。
良久,他才记起喊了人去寻顾音书,几个暗卫像飞鸟一般投入雨幕。
这雨越发的大了,可是,今夜有两人注定是无法成眠了。
容尘正在府中研究识海,他想着既然自己无法将顾音书从歧途拉回来,那他就侵入她的识海。
只不过,目前还没有什么头绪。
心烦气躁,索性起身,却突然发现外间下起了雨,还不小。
他朝着乾坤簿看去,忽然面色一寒,随后取了一件厚氅装进自己的乾坤袋,施了避雨诀冲进了雨幕。
虽然顾音书前十几年的生活坎坎坷坷,真真假假混淆,但她从小到大都是养尊处优,不曾受过一点的苦,眼下她在这铺天盖地的雨幕中奔跑过来,只觉得整个身心都被洗涤一空,慢慢的,她也不跑了,缓下脚步走了起来。
只不过,没走几步就看见对面有个长袍广袖的青年跑了过来,瞧他发丝飘逸,衣袖翻飞,竟然完全不受这恶风雨的影响。
顾音书心想:果然是世外之人,这手眼通天的本事。
一件厚氅兜头盖了下来,紧接着被拥入一个怀抱,她这才发现自己冷的在发抖。
微微抬头,目光恍惚间她看见容尘的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她听不见便很烦躁地上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不要说了,我都听不见。
也看不见了。
世界一片黑暗,顾音书迷迷糊糊地来到一处烟雾缭绕的地方,烟雾太浓,浓到看不清脚下的路,所以,她只能蜷缩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她听见了娘亲的声音,她的声音在远处一直呼唤着自己,她顿时兴奋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穿过层层迷雾,果然瞧见了一个光亮的地方,走近一看,竟然是一个花红柳绿,草长莺飞的春景,而娘亲就坐在那草丛间由枝蔓编织成的秋千架上,见她过来,一直在招手,“小书,过来吧!娘亲带你离开这里。”
顾音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脚下有什么断裂的声音,她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正站在万丈高空的一枝从娘亲那边延伸过来的藤蔓上,而这根藤蔓此时已经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了,她伸手冲着娘亲喊救命,却在一抬头间听见了容尘的声音,“别看!快回来!”
顾音书还是不受控制地看向娘亲的方向,结果,入目竟然是一根烧的乌黑的人形木桩,她惊恐大叫一声娘亲,随即便从高空坠落,坠落的过程缓慢至极,久久没有感受到落地的踏实感。
直到一阵针扎般的疼痛将她从坠落中拉了回来。
“你醒了!”
容尘的手中还拿着几根极细的银针,此刻正在烛光下闪耀着熠熠光辉。
顾音书脱口而出,“刚才是你扎的我?”
“是。”
“哦!”
容尘看她呆呆的样子想必还不太清楚眼下的状况,他转身将银针收了起来,又拿起桌上早就备好的退烧药,只不过,再看见床上的人又昏睡过去的模样后,他忍不住失笑。
将人扶了起来,圈在一只胳膊里,另一只手则用小勺装了药喂给怀中的人,出乎意料的顺利。
大半碗药竟然一滴不剩的全部喂了进去。
将人重新按进被窝,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去寻了一个安神香点上,淡淡的香烟缭绕起来。
容尘等了一刻钟便起身坐在了床边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闭上了眼睛。
他几乎是没有阻碍地进了她的识海,入目果然是大片的珍稀草药,看那模样应该是已经成熟了。如今,晋朝不可种药的禁制已经解除了,第一批药草马上就要现世了,不过,这些珍稀药草却相对来说紧缺。
何况是这些用人心魂滋养的药草,容尘扬手拔起了一小片药草,谁知整个识海竟然剧烈的抖动起来,无数根粗长的枝蔓从四面八方向容尘极速攻去。
饶是容尘早有防备,迅速收回自己的识海,可惜还是慢了一步,等他睁眼后第一件事便是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不过,在看到手中氤氲着亮光的十几株药草他终于笑了起来,缺了这几株药草,识海空间肯定不再完整,只要自己将这几株药草稍微改造一下,重新植入她的识海,那她的识海看似完整但其实内里已经变换了机制,即便她真的想要自爆识海也是做不到了。
这样的方法虽然有些卑劣,却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只要让她活着,那些误会,伤痛,过往迟早会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湮灭。
这样的暴雨夜有人沉沉睡去,有人为得到了一丝希望而欢喜不已,也有人奔走无果后回府复命。
顾承泽其实一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阿柔怨他,孩子们不理解他,甚至恨他。
可他除了是一个父亲还是一个男人,一个痛失妻子的男人,原本他们一家可以安安稳稳相守一辈子,他们可以看着顾梦龙娶亲,可以看着顾音书嫁人,可她却为了一个不确定的预言将这个家生生四分五裂了。
他不该有一丝怨愤吗?他难道就应该欢欢喜喜地放下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