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域手脚冰凉,对眼前这男人,又高看了一眼。
他到底是什么人?普通警察都查不出来的事,他是怎么查出来的?
伍爷非常小心,他应该不是查出来,而是看出来,猜出来的。这需要相当老到的经验。
伍爷沾了毒,他是知道的,但并不清楚到底有多深,也不清楚自己的知道,是纯粹的巧合,还是伍爷想“培养”他。
如果是后者,他恐怕……
闻堰盯着江域看了半天,将他所有的情绪变化都收入眼底。
让他还算欣慰的事,这人也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还算有救。
他慢条斯理地退了半步,嗓音很淡,不带任何情绪地问他:“你、干净吗?”
江域抬眸看着这位一身贵气还有点高傲的男人,反问:“怎样算干净?”
“做过最肮脏的事是什么?”
江域只想了半秒,给出回答:“杀父。”
闻堰眉梢微挑:“你知道我想听到的不是这个。”
江域沉默了更久,喉头微动,手心冒汗。
明明这男人情绪很淡,但那股压迫感,有如实质。
与此同时,关于江域是否干净的讨论,也在另一个场所进行着。
江柠虽然对闻堰的话深感厌恶,但其实心里压了块石头。
李叔的话不可信了,她去找了夏瞳。
以为上次的事道谢为起点,慢慢聊起她哥。
夏瞳舒舒服服靠在沙发里,慵懒懒的样子带点痞气:“就是很普通很正常的混混啊,不然你以为他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莲啊?”
如果闻堰在这里,恐怕要感叹。他是把江域说成蛀虫,夏瞳说的是淤泥,但偏偏她说得一点不会让人反感,而他……
江柠揉了揉眉心:“我就是想知道啊,你所谓的‘很正常’的混混,具体是怎样的?他有做过违背原则,触犯到你底线的事吗?”
夏瞳细细看了她一眼,犹豫后才问:“杀死生父这事,算吗?”
江柠喉咙哽了一下,小声为哥哥辩解:“这不是他本意……”
“好吧。”
夏瞳沉默了许久,而江柠的心也跟着提了许久。
她再抬眸看江柠的时候,神色恢复了轻松。
江柠刚松了口气,却听到——
“他可能是从意外杀死父亲后没有得到很好的教育与心理疏导,以致于内心有种病态的阴暗。或者,你可以理解成黑化,有精神疾病。”
江柠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手脚发凉,发麻。
精神疾病?她不信!
明明兔兔看起来那么正常!
“说成是病,其实是安慰你的说法,让你心里好受一点。”夏瞳拿着手机点了几下,递给她,“给你看一张图片。”
江柠接过手机,看到图片上一个躺在地上的女人,披散着头发,脸部打了马赛克,地上有已经干涸的血迹。
“打马赛克的原因,并不因为这女人长得像你,而是死状太惨。”
夏瞳声音轻飘飘的,江柠听得手有点抖——
长得像她?死得太惨?
“她……”
夏瞳微挑着眉头,说得轻描淡写:“是个罪有应得的女人,但江域的手段非常极端,逼死了她。”
江柠握着手里的手机,像是握着烫手的山芋,她把手机放到茶几上,神情凝重:“能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夏瞳摇头:“不想说。一来,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二来,我建议你不要再参与他的人生——虽然他是你亲哥。”
“就算生恩比养恩大吧,他也没生你。你走丢的时候才五六岁,他年纪也不大也不可能为你付出过多少。如果他个普通人的话,你们或许可以重新建立起亲情。但现实是,他是个很危险,且不可控的人。”
夏瞳有所隐瞒,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她感觉逻辑上是没有问题的,但她不理解江柠为什么会对江域有一种很奇特的感情。
像是无中生有,很不科学。
又一次听到远离江域的观点,江柠心底是一片悲凉。
她似乎可以理解快穿文里快穿者避免原主和亲哥接触的出发点了,但是,理解归理解,人终归是感性的动物啊。
谁不知道逝者已矣、节哀顺变?但谁特么能像庄子似的,老婆死了还能为她感到高兴?
她能的话,不早成圣人了?!
江柠内心在呐喊,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她能和谁说,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莫名其妙面对支离破碎的悲剧家庭,孤孤单单无依无靠……
别人逝者已矣,至少还有些许物件可以睹物思人,她连个可以睹的物都没有。
别人活了二十几岁,和世界建立了那么多联系,她是突然空降,像没有根的浮萍。
真的要理智地,放弃这个世界危险的哥哥吗?
可她心里难受,她想穿回去问问江兔兔,如果是他,穿到了另一个世界,发现妹妹变成一个黑心肝的危险人物,和他妹妹性格也不一样了,他会费尽心思救她、改变她吗?
江柠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和夏瞳抱在一起的,她问她:“你信不信,如果我小时候没有走丢,他会变成很好的人,很好的哥哥。”
夏瞳一点没犹豫地答:“不信。所有的如果,我都不信。”
江柠回到家时,已经是中午。她断了网,手机也关了机,一口气专心码字六小时,将上榜的要求字数全部完成。
码到实在不想码了,她也没有恢复和外界的联系,又在床上躺了两个多小时。
她感觉自己像是突然没了支点,所有的欲望和理想都没了意义,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可有可无。
她意志消沉,甚至有了“死一死会不会回到原来世界”的念头,并且任由这念头发展壮大。
迷迷糊糊听到门铃声时,她也不知道是几点了,但知道不是闻堰。
闻堰有大门的钥匙,不会按门铃。
而这门铃声持续这么久也没人去开门,想必是闻堰还没有回来。
江柠昏昏沉沉地去开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念头毫无预兆涌上心头——
如果,是江域的仇家过来了?
这个念头让她猛地惊醒,开门前对着猫眼看了看,外面的人是宫睦寒,并不是什么仇家。
将心底乱七八糟的纷杂思绪挥去,她开了门——
“你到底在搞什么?一言不合玩失踪?知不知道有人会担心你!”宫睦寒脸色极差,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愠怒。
江柠怔了怔,抬着眼眸看他,心里有种不可言说的怪异感。
宫睦寒被她看得也有些愣——
小姑娘脸上明明没有表情,却莫名让他感受到了孤寂落寞。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像只被抛弃的可怜小猫。
心底的火气瞬间消失了,他有些别扭地撇开眼:“别那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多大点事。”
江柠揉了揉眼睛,振作了点精神,问:“什么事?”
宫睦寒:“……”我刚刚好像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