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改革的口号已经喊了十多年,一九九零年的农村并不富裕,甚至,绝大多数农村仍然挣扎在温饱线上。就像曲飒家今天炸春卷、年糕,纯粹是为了年初待客,走亲戚用的。东西出锅后,曲家姐妹只能尝尝,也就幼弟曲啸天可以放开肚子吃。
穷归穷,年三十的晚上家家户户还是要弄一顿年夜饭的,或几样素菜,或一点小吃,哪怕是一碗没有油水的细面条儿,也是要有的。这个时候,人们最忌讳的就是谁来串门子,这便是刘桃花对王笑颜冷嘲热讽的原因。
“哼。”轻轻的、冷冷的一声不屑从曲飒嘴角溢出,不仅惊的三个姐姐相看,就连走在前面的刘桃花也回了头。
这一瞧不打紧,恰巧碰上曲飒那又冷又利的眼神儿,刘桃花心惊不已,那眼神怎么瞧都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能有的,虽然,这五丫头向来冷言冷语冷面孔。
难道是我眼花了?刘桃花疑狐,就在这时,远远看见俩人走来,她顿时抛下所有想法,快步迎上。
曲三宁低头道:“是二婶和香香姐。”
曲飒眨眨眼皮,算作反应。
要说二婶姜秀云,在柳家堡也是个有名的,并且这名声的由来和自己的母亲相关。说来真巧,当初,曲飒的母亲怀了双胞胎,姜秀云也怀了双胞胎,俩人一前一后生产,曲飒的母亲生了俩女儿,姜秀云生了俩儿子。
这件事在当年传遍了十里八村,姜秀云名噪一时。
为人处事上,姜秀云精明爱算计,轻易不吃亏,这点和刘桃花有一拼。
曲香香今年十九,是家里的老大,天生的美人儿,在附近十里八村同龄姑娘里找一找,还真没有能比得上她的。
年初时,曲香香跟着姨家的两个表姐妹外出打工,才一年的功夫便通身大变样。只见她穿着大红高领及膝毛衣,外面配了一件款式新颖的丝绵小袄,下身穿着深色喇叭裤,脚蹬高跟小皮靴,往人前一站,越发显得别人灰头土脸。
几天前,曲香香人还没到家村里便传开了,说她打工一年挣了三四千块,曲飒二叔曲安民正打算用这笔钱给儿子们盖新房呢。
刘桃花早就眼红曲香香的造化,心里盘算着姜秀云只一个闺女就这样能干,她手里头有三个,若年后都被曲香香带出去,到了过年,她岂不是要变成万元户?
刘桃花拉住曲香香不放手,热情似火的对她嘘寒问暖,全然不顾姜秀云的白眼。
说了一会儿,刘桃花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只听姜秀云立刻道:“她大娘,外面的钱哪有那么好挣!也不知是哪个不要脸的整天传我们香香挣了多少多少钱,说的跟她见过似的,都是胡扯……”
姜秀云没说完便被曲香香打断,“那些传言确实夸大,我在厂子里当牛做马一年,也只是能吃饱饭,就这还不好混呢,来的时候就听说年后厂子要裁人,现在别说往里带人,就是我自己,年后都不知能不能继续在那儿干呢。不过,大娘放心,几个妹妹我一直放心上呢,将来只要我们厂子或者其他厂子招人,我第一个往家里通知,您看可行?”
同样是拒绝,曲香香的话比姜秀云说的中听多了,刘桃花虽然不满,面上笑着连说好。
等人一走,却恨恨的朝姜秀云吐了一口,嘴里骂骂咧咧,说了诸多难听的。
出了村子,路上没再遇到什么人,一行人很快到了隔壁王家铺刘神婆的家里。
说起来,刘神婆还是刘桃花的隔房姑姑,当初,死了丈夫的刘桃花也是经过刘神婆的介绍,认识了丧妻的曲安国,后来俩人成了一家。刘神婆既是媒人,又是亲戚,刘桃花平时有事没事就喜欢往这里坐坐,恰巧这老婆子年轻时喜欢做“装神弄鬼”的行当,所以,当有人说曲飒魔障的时候,刘桃花第一个想见的人便是刘神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