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过去说话声气低弱,尊卑不分,时常“我啊我的”的,此时用起“本宫”二字,后宫之主久居上位的气势自然流露。
连皇帝都从未用过这样的口吻对他说话,谢安此时却丝毫没有愠怒,头上冷汗都下来了。
谢蔚一生好强,却始终斗不过软弱可欺的皇后,他过去认为是妹子缺少心机谋算,只会一味手段蛮横,惹得皇帝更为不喜,维护皇后借此打压她。
谢安看在眼里,不过是懒得为这些女人家的争风吃醋浪费心力罢了。
到现在他才知道这女人的厉害,反咬一口入骨三分,谢蔚被人教唆以血养颜,再被扣上妄行邪术的大罪,就此香消玉殒——
还是他亲手将人送上死路的。
更不用说,连带着他在谢逸平面前灰头土脸,折损大半身家保命,还要被不闻不问当作弃子。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女人带给他的祸端,偏他来前还想着,这对软弱无能的帝后,终于要对他伏首称臣了……
想起谢蔚临死前嘲讽的话,谢安的心慢慢下沉。
……
远在万里之外的烂柯山,季舒玄对离彩衣的到来并不惊讶。
算算日子,她也该来了。
然而对她一来就追根问底,含了抹云淡风轻的微笑。
“怎么,这么多年,你和小楼还未将事情查明白?这么说,倒是愧对了为师那枚存真之心。”
季舒玄相貌儒雅,四十许年纪,颌下三缕长须显得仙气十足,眉目温慈,果真当得起南澹万民之师的称号。
离彩衣这些年心中对他存了很深的芥蒂,此刻虽说礼数恭顺,却存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
“是不是小楼他爹,带走的七星醉月?”
“花开时,他不在山上。”
季舒玄神情纳罕,“为师不是跟你说过,莲池遭窃,不知是何人偷采走那花。”
“是他留下人手做的。”
离彩衣语气坚定,然说出这话时,心痛如刀绞。
这些年,她一直自欺欺人。
季舒玄默默注视她良久,语气低沉,“彩衣,你和小楼这么多年相处,你信不过他?”
“他……”
离彩衣脱口而出,然而只吐出一个字,再说不下去,眼眶迅速溢满泪水。
季舒玄深知这个弟子存了多年的心结,温声道:
“彩衣,景峻是为师最要好的知交,他的人品,为师最清楚不过,小楼肖父,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也是最清楚?”
泪水绝堤而出,离彩衣紧紧闭上眼。
季舒玄的目光落在她肩头,与那具虚幻无形的灵身视线对上。
从上了山,离鸢始终隐灵,没想到他竟能看见自己。
“原来棋圣修为深厚,百闻不如一见。”
南澹四圣在镇妖塔眼皮子底下,绝不敢修出灵台,这人的修为却早过筑道。
季舒玄温文一笑,“太子殿下未与同行,某深感遗憾。”
离彩衣以为他说的是景琛,这才出声介绍,“这是殿下的刀灵。”
季舒玄哦了一声,点头微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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