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尽管如此,陆老夫人却是神情未变,依旧是慈祥而谦逊的微笑。其实心中要说不恼总是不能,毕竟自家孩子被比作家生子,认识脾气再好的也会动怒,陆夫人便是一例。但是陆老夫人之所以是陆老夫人,这些年宦海浮沉的不止是陆奉卿,陆老夫人作为贤内助,见识的太多太多,许多岁月的历练只有年岁能够给与。
纵然是广阳郡王妃,出身高贵见识良多,岁月的馈赠却也是多有不及。
陆夫人心中生气,只是却也明白不可表现出来,但是她到底道行浅资历低,又因为这些年有丈夫公婆护着,哪怕是与陆笛春成婚十几年,却也还是一如闺中女儿时的天真。是以,她的心思,陆老夫人便不说了,就是广阳郡王妃面前也是无处遁形。
眼见陆夫人敢怒不敢言的神情,广阳郡王妃得意地笑了笑,随后便目光转向陆老夫人,正欲继续说些讽刺之语,却是看到陆老夫人却是毫不气恼,面上笑容可掬,倒是叫一心瞧不上陆家的广阳郡王妃心内不免咯噔一声。
一时间,面上的得意也好,倨傲也罢,或是自矜都统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瞬间端凝的神情。广阳郡王妃向来是识时务的,注意到陆老夫人面上和善包容的微笑,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犯了错还不懂事儿强自狡辩的后辈一般,无限的包容,无限的理解。
这却是立刻叫陆夫人心生羞愧,面对无理取闹的后辈,长辈们总是包容理解多过责备。而陆老夫人如此出身的人,居然也有如此眼神,广阳郡王妃立刻知晓自己此番行径根本入不得陆老夫人眼。甚至还宛如那台上逗趣儿的小丑一般,纵是言语间有些冒犯,却也无人放在心上,笑话一阵便过去了。
广阳郡王妃并不害怕陆老夫人,但是对上她温和的眼眸,原本到了唇边的话再说不出口不说,还情不自禁地臊红了脸。注意到广阳郡王妃面上的一抹红,陆老夫人满意地笑了笑,适时解围:“嘉珀是个好孩子,谁跟他玩都开心。阿九陪着他乐,漾姑娘来了也欢喜,乳但是不论是阿九还是漾姑娘,都不及乳兄与哥哥们在嘉珀心间的地位,可见还是日常陪在孩子们身边的最得他们的心啊!”
陆老夫人虽然言语之间并不计较,到底也还是简洁的回应着广阳郡王妃的敲打。尽管陆老夫人方才经过铃娘的提醒之后,的确也动了些心思。只是终归铃娘之语只是提醒,陆老夫人想得终究还是足够远,广阳郡王府本就不在陆老夫人的构想之中。毕竟广阳郡王妃身份是高,但是比起门楣来,到底是排不上号的。
虽然如今的陆家尚且没有资格挑剔广阳郡王府,到底是宗族呢!但是既然敢想了,何不再多想一想,毕竟嘉瑜年纪最大,虽然十一岁成婚的没有,但是许多讲究的人家已经开始在这个年纪给孩子们相看人家了。毕竟婚嫁乃是大事,慎重些总是无妨。陆家并非不重视孩子的人家,只是陆家的孩子们出路与氏族世家多有不同。
毕竟身份差了许多,不论是陆老夫人还是陆奉卿,都是一致想法。嘉瑜嘉瑾两个年纪大些的孩子,暂不着急考虑婚事,毕竟身为庶族大户,身份上就吃了些亏,是以必须得在科举之后有了一番成绩之后才敢考虑。嘉瑜如今也才十一二,科举自然还不着急,纵然有心攀附广阳郡王府,宁漾才那么一点点大,哪里就是良配?
而年纪相仿的嘉珀,等到该为他讨媳妇的时候,再早也还需要十几年,届时陆家的分量早就今非昔比,谁求谁都还不一定呢!是以,陆老夫人并非未曾注意到广阳郡王妃的高傲,只是她确实也不在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广阳郡王妃他们这些人注定是不会懂的。
陆老夫人自问自己也不是好为人师之人,是以于许多事情之上本就是看破不说破的态度,更何况广阳郡王妃并不得陆老夫人欢喜。表面上应付过去了即可,倒也不必教导她什么,自然也不会因为她的态度动怒。只是笑着解围的时候,终归也不能将自家放得太过低了些,是以虽然不曾绵里藏针,终究也不可能就这么当一个软柿子。
好在广阳郡王妃并非蠢笨之人,尽管陆老夫人并没有提点之意,聪明人却是能够迅速捕捉到一段话一个眼神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信息。广阳郡王妃闻言勾唇一笑,看着陆老夫人依旧淡然的眼眸,不再深说下去,只是笑着说道:“是啊,长久的陪伴弥足珍贵。只是瞧着阿漾与陆八公子颇为投缘,可惜了!”
“可惜?”陆夫人原本就兀自生气,此刻听闻广阳郡王妃之语自然而然也就想岔了,再忍不下去怒极反笑。抬眉看了一眼广阳郡王妃,见她面上笑意刺眼,不由得笑着问道:“郡王妃何出此言?嘉珀能与漾姑娘玩耍半日已是大有福气了,哪里来的可惜。”
陆夫人尽管天真,却也只是闺阁女儿的天真,并非真的蠢笨。尽管心中已经恼了广阳郡王妃,但是言辞之间却也温和,不见锋利。只是广阳郡王妃这样的人自然听得出陆夫人的拙劣伪装,毕竟与陆夫人被全家人呵护着的娇花状态不同,她可是他们家护着一家人的那一个。
只是因为方才与陆老夫人有一番无声的交流,广阳郡王妃到底也不愿与陆夫人多计较,谁会跟闺中女儿计较呢?更不必说眼前这个虽是妇人,却是比许多人家的姑娘还要天真的陆夫人。广阳郡王妃果然不恼,只是笑看陆夫人,柔声说道:“毕竟陆老大人擢升太傅了,想必不日就要启程北上了,举家搬迁也是常有的事,而这可惜就可惜在想必阿漾往后与陆八公子应是再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