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在阿九的脑中盘旋,但是答案,却是只有命运才能够给出。阿九并不算多么聪明的人,哪怕重来一回,不至于浑浑噩噩,却也离聪明有着不远的距离。一如她能够明白自己并不能叫人看出与寻常孩童不同,但是显而易见,如今她的不对劲许多人都尽收眼底,还不自知。
当然不自知自己已然暴露了的阿九,此刻正在睡梦中,看着那个她已经熟悉的男孩。他叫什么,阿九不知,是谁,阿九也不知晓,与自己的关系,阿九更是不知。她只是在梦中,静静地看着一个自小长大的过程,虽然梦中一切都是无声,但是看着周边人对他的态度,阿九能够百分百的断定,这是一个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
只是天之骄子与阿九又能有些什么关系呢?阿九自问,自己除了身上的经历有些奇异了些外,那样宛如众星拱月般的存在,从来不敢有任何奢望。尤其是那样的孩子,自小不凡,将来更是叫许多普通人视若神只的存在,阿九并不敢多想。只是不敢多想,并不意味着不去想象,既然他无端入梦,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尤其是,那一日初生降世的偈语,阿九也时常想起,一字一句日日都在阿九脑中心间回荡不止。阿九参不透其中意味,只是一日日的反复回想,阿九至少明白了一个道理,或许这滚滚红尘芸芸众生,都将会成为自己的责任,不然何至于有心纳万物的告诫。然而阿九向来不是一个敢想敢做之人,只一想到将来的许多问题,这一想法就迅速在脑中消失。
毕竟自己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啊,只需快快长大,静静享受双亲俱在的乐趣,然后再一天天慢慢成年。至于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去深究的好。只是,当铃娘出现在织造府中,进而成功地留在了阿九身边过后,阿九却是在突然之间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原本想着将一切抛诸脑后,快乐生活享受一切即可,但是铃娘的出现,却意味着这一切实在算不得简单。毕竟,自己能与那孩子用同一个乳母,这意味着些什么呢?再看看家中的仆从,似乎都在告诉阿九这一切都无从躲避。毕竟这样的人家,似乎与那孩子井然有序的生活地并无多大区别。
至少,都远比阿九曾经所见的那些来得正派且肃穆,是以,比自己所见的任何家庭规矩都要森严许多,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些人家并非阿九心中想象的那般平凡普通?阿九的猜想并没有错,至少在大方向上挑不出错。毕竟萧耀南将军府草莽出身,得势之前不过就是村里的酸腐秀才,到底是不能与阁臣侯府之家相提并论的。
阿九所见并不周全,是以,以她所见作此推论倒也正常。只是,定远侯府一朝化作焦土,而织造府到底是庶族,若是定远侯府不倒,无论如何阿九与梦中所见的孩子都扯不上任何瓜葛。当然,阿九不知道这一切,她也未曾将那孩子望着漫天大火冷漠的眼神与他现状进行联系。
“姑娘还睡着,今天已经睡了好久了,我去叫醒她!”杨妈妈与铃娘的私语显然已经到了尾声,是以当铃娘注意到阿九在床上左右晃动的时候,不由看向杨妈妈低声说道:“或许您可以去夫人那边,将因为孙嬷嬷的狭隘产生的误会帮忙理清了才是。我们都是姑娘身边的,虽然夫人与老夫人指甲的呢那些事情并不该咱们插手。但是我冷眼瞧着,夫人也十分倚重于您,是以或许值得一试。”
铃娘的话,说的十分含糊,但是深谙大家族下人那一套隐语的杨妈妈却是立刻明白铃娘的意思。深深地望向铃娘,看她眼中是十足的坚定,杨妈妈沉默了许久,视线自然而然地移到了不安的阿九身上。看她许久,才闭上了双眼点头:“若是夫人与老夫人心生嫌隙,必然姑娘未来也为十分为难。如此一来,帮助她们和好如初,便是叫姑娘往后能够少些为难。自然,主要是帮着夫人想明白这其中的因由。”
知晓杨妈妈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铃娘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快步朝着阿九而去,口中还不忘低声说道:“如此便拜托您了!”也不等杨妈妈的回应,铃娘笑着抱起了已经醒来的阿九,柔声问道:“姑娘今日可是睡够了?可不能再睡了,姑娘可饿了,想出恭吗?”虽然口中皆是询问,但是手上动作已经打开了阿九的小襁褓,查看起了情况。
阿九有了铃娘过后,便再不会因为旁人查看自己隐私而尴尬,自然进食也不会产生任何排斥。毕竟,她们是那样的相像,兼之此前还是那个时常入自己的梦的孩子的奶娘,除了天然的亲近,还有一层莫名的吸引,使得阿九能够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面对铃娘对自己所做的一切。
尤其是现在,阿九仰躺在铃娘的腿上,看着铃娘温柔的下巴,莫名的就与那个梦中的孩子有了一次相同的视角。一样的视野,一样的铃娘,一样的黄昏,一瞬间阿九就安静了下来,就像是想要再感受一遍别人的生活。尽管眼下的生活,之于从前的她已经有了太多的不同。
人就是如此,不是吗?满足这种情绪在人类之中,从未占据过大多数人的心房。贪婪才是人类的主旋律,就是因为有了贪婪之心,人类才得以壮大进步,而若是甘于满足一切已经拥有的,或许整个人类文明早已经停滞不前。是以,阿九不会满足,虽然她也不懂得什么叫做贪婪。
只是本能的,原始的欲往,推着阿九向前,看一看,再看一看旁人的生活。尽管机会是偶然得到,但是阿九却是并不抗拒这突如其来的孩子,尽管在第一次见到那孩子的时候,阿九也曾被吓到哭闹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