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上流社会里,谁没去过盖茨比的派对?
“下半辈子都要在这样的一个丈夫身边生活,真是难以想象。”
“可不是么?明明布兰登太太心地那么善良,上次还免费给我的小儿子修补衣服呢,怎会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
从这些对话,伊莎贝拉大概得知这位布兰登太太的家庭状况如何。
很可惜的是,就如那两名妇人所说,布兰登太太被捆绑在丈夫的身边,因为女性目前还不能主动提出离婚,只要丈夫还在世,就一直被婚姻束缚着。
不仅不能离婚,她们还没有选举权。自上世纪中叶开始就有声音提出妇女应该拥有选举权,可是半个世纪过去了还没有落实相关的修正案。
要不是战争令女性的社会地位提升,她们的权益开始被关注,相关的修正案才正式获得政府的重视,有了落实的可能性。
在伊莎贝拉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却是由一次又一次的妇女运动争取回来的。
她进去的时候女裁缝正在工作,她打量了几眼,虽然只是普通的衣服,但能够看出基本工非常扎实。
她直接把设计图摔给布兰登太太让她打版,其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一个从未没有接触过礼服的人,光凭一幅设计图是很难弄明白它的版型。别说是平面的图画了,就算她把实物扔给一名坊间的裁缝师让他打版,都不一定能成功。
所以在布兰登太太把做好的纸样给她看时,她心里惊讶极了。
所谓的版型,其实就是根据穿着者的尺寸用纸张制作出的纸样,或者叫裁片,剪裁布料的时候要按着这些裁片的形状去剪,可以说一件衣服的成败就取决于这一步。
布料剪裁得不好,就算裁缝工夫出神入化也没有用,做不出设计师想要的版型来。
设计师的工作是画出平面的服装设计图,而打版师的工作就是将平面的图画变成立体的衣服。
对于初次接触的衣服,没有敏锐的触角是不可能做出它的版型来。虽然不是很完美,但能在短时间里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
伊莎贝拉认为打版是需要天赋的,有些人就算没有接触过这类型的衣服,但只要看一眼,就能把衣服的每个部分都拆解出来。所以衣服就像机械一样,由不同的零件组成,纸样就是这些零件,可以砌成一件完整的衣服。
这就是所谓的高手在民间。
布兰登太太诧异的看着伊莎贝拉,心里划过许多心思。
“请问我应该如何称呼你?”
“布朗特。”
她一道出自己的姓氏,布兰登太太便知晓了她的身分,原来是布朗特家的大小姐。
“布朗特小姐。”布兰登太太深呼吸,“你说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少女垂眸,目光落在自己的设计图上,却答非所问:“这幅图是我画的。”
布兰登太太猛然抬头——是她画的?!
“……你可以证明吗?”
别怪她有这样的疑问,先不说设计如何,光论画工就能明显看出画者的功底很深厚,肯定是有些年资的,怎么看都跟面前这位大小姐扯不上关系。
伊莎贝拉伸出手,布兰登太太立即意会,递给她一支笔。
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在白纸上落笔,那只白皙的手彷佛在创造奇迹般,一笔一笔娴熟的勾出衣服的轮廓。
一模一样的笔迹。
“你还要我画下去吗?”
“……不用了。”
这下,布兰登太太看伊莎贝拉就像看怪物一样。
这位布朗特小姐看起来才刚成年,就能画出这样成熟的设计图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
怪物?
“不知道你对制作礼服有没有兴趣——”伊莎贝拉轻描淡写的说出让女裁缝心跳加速的话,“我在成立一个专门做私人定制礼服的工作室,而我需要有经验的裁缝师。”
她向布兰登太太坦白自己就是设计师本人倒不是一时冲动,考虑到将来有机会一起共事,这个秘密早晚都要曝光的。
上流社会的人将她视为身分比自己低下的人,对她所说的每句话都有保留,浅白的说,就是戴着一副有色眼睛看她,那不如少说几句,省了解释的力气;布兰登太太恰恰相反,在她眼中的伊莎贝拉身分比自己高,自然是不太敢质疑的,看见她即场画稿,更是毫无保留地相信了她。
要是她在伍德女士面前做同样的事情,不见得能立即获取她的信任。
布兰登太太怎么可能没有兴趣呢?那可是礼服,比她现在做的高级多了,就不心动就是骗人的!
但问题是,她真的有这等资格吗?
“我很感激你的赏识,真的。”她低头苦涩的笑了,“但是如你所见,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跟礼服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大概不是你要找的人。”
“当我站在这里向你发出邀请,你还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伊莎贝拉扬眉,“还是说,你质疑我看人的眼光?”
布兰登太太忙道:“不是这样的——”
“我要的是人材,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我不管你出身如何、性别如何,你就是我想要的人。”
女裁缝满脸错愕。
男女平等,在这个时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概念。而说话的人满目平静,彷佛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布兰登太太便知道,这不是说来打动她的漂亮话,布朗特小姐是真的这么认为。
现在,她是发自内心的对伊莎贝拉有几分尊敬,与身分无关。
她郑重的鞠躬:“我会好好考虑的,我保证。”
“那我静候你的好消息。”
伊莎贝拉也不急,伍德女士的礼服她一个人便可以处理,只是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