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补充两句,
“也许孩子还没死,还在世界上另一个地方好好地活着,只是迷失方向了找不到家,再等几天吧,说不得哪天傍晚你坐在门槛上缝衣裳,那孩子自己就蹦蹦跳跳地回来了,走到门外就会探着脑袋笑着对你嚷,娘,我饿了,快些给我煮碗粥饭罢。”
陈荃儿说完这番没什么说服力的幼稚言语就后悔了,她忘记了王铮是个哑巴,又怎么能说话?
但王郑氏笑了,笑得泪流满面。
人活着,总要有些念想,对吧?
陈景略要来孩子生前常穿的一件短小棉絮衣衫,洗得干干净净,袖口处有几个补丁,应该是孩子生前爬树时磨破的。
他只说是我们周游列国,要拿去用作寻觅孩子的气机,说不定哪天碰巧就找到了。
陈景略去了一趟辘轳首所说的河边,没能捞出孩子的尸首,也对,那么久了,就算没漂尸它处,也早就被鱼鳖啃光了吧?
于是河岸边的山坡上多了一座衣冠冢,身形消瘦的陈景略坐在坟边烧了黄纸,念了长长的祈福经文,又在冢边种了几棵松木苗子,依稀记得听当年在山上传授这些的老师公说,这样能让魂灵早入轮回,在十殿阎罗那登个名册,下一世投个好胎,少受些人间的苦。
他想着最好能是这样的。
其实他和宋老修士都知道,辘轳首没有什么蛊惑人心的妖法,那只是一个交易,王润答应它时神智清醒了,一切是他贪欲作祟罢了。
人世的诸多痛苦,根源都在执念二字。
回头再细细去看整件事情发展,已然水落石出,
只是宋鸿在收到府衙送来的调查结果后,得知王润死的那一日,一共七位赌场来人中,并未有谁对其出手,对此,被分开审讯的七人口供都相当一致。
也就是说,他的死因还有待调查,宋鸿苦思不解,传音问道:“既然辘轳首临死之际坦言不曾直接杀害王润,仅仅吸去几分阳气,按理来说难以直接致死,案卷中却说此人当日傍晚归家,不久就离世,身上更有钝器击打痕迹,难不成是那些赌场打手一起扯的谎?”
拨开挡住眼帘的刘海,陈荃儿幽幽道:“大概就是这样,那王郑氏口供不是说了么,她从药材铺抓药回到家中,丈夫已然咽气,家中摆设一片狼藉,想必是赌场来人索要财物作偿,搜刮一番后没能如愿,只当病榻之上早已昏厥的王润是在装病,三拳两脚出气后断送了性命。
再之后想必是串通口供,逃避罪责,并且,邻居们也证实当日确实有赌场来人,只不过南温几家赌坊背后都有些地方要员的身影,他也不敢上堂指证辨认是何家所为。”
唯一看到王润临死那幅画面的陈景略叹了口气,眼神玩味,道明真相。
“你们还不明白吗,那妖物只吸阳气,尸检房传来的讯息里却说那王润是头颅凹陷,显然是受到了钝物重击。
不会是赌场打手,他们是坏,但却不蠢,没理由对一个眼瞅着病入膏肓的书生下手,毕竟搜刮一番已经发觉没有半分油水可挖,他们也是拿钱做事,何苦给自己增添麻烦,摊上人命官司?
只有一人有足够动机去做这事。”
“谁?”李元亭自诩不是个蠢人,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悚然念头。
“王郑氏,他的妻子。”郑须晴恍惚道。
“我在后院树下闻到些血腥气,挖开树根,找到一柄没能清洗干净的浣衣木锤。”宋鸿吐气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