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为穆家长子,从小就被寄予厚望,母亲是清流世家姚家的女儿,是他父亲诚心求娶过来的。
对于母亲,他父亲完全信任,把全部身家交出去,让母亲全权管理后宅。
术业有专攻,姚家的姑娘学的就是如何帮扶夫家,如何培养孩子,如何以女子之身帮助丈夫晋升以及把孩子培养成一名合格的世家公子。
为此母亲对他们兄弟俩要求很高,尤其是他这位长子。
他有一个很好的弟弟,从小就喜欢跟他身后,总是仰慕着他。
在弟弟眼中,他是全天下最好的兄长。
若是说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毫无条件地相信他,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他的弟弟。
父母把最好的给了他,弟弟拥有的也不差,但是接受的教育是不一样的。
自古以来家族的传承都是立嫡立长,他是嫡长子,穆家的未来自然是压在他身上,而弟弟接受的是当一个合格的弟弟。
为了让他们兄弟培养感情,弟弟从出生起就让他接触最多。
比如弟弟哭闹的时候他会出现,比如弟弟饿了的时候,他会喂弟弟。
弟弟说出的第一个词是哥哥,弟弟第一次学会走路是朝着他而来。
父母说只有他这个兄长从小成为弟弟最重要的人,弟弟以后就会把他当成最重要的人。
父母的良苦用心得到最好的回报,他成了弟弟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比父母还要重要。
在弟弟眼中他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因为他是个能为弟弟付性命的人。
他们小时候也是遇到过危险的,遇上歹人,是他护住了弟弟,他自己则躺床上好几天。
正是因为他很疼爱这个弟弟,想把最好的都给他。
所以在兄弟俩同时喜欢远来投靠的表妹时,他选择让给了弟弟。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
从小到大他没有什么东西得不到,可他不仅失去了心爱的人,还是他亲手把心爱的人送到别人怀里。
看着易婷婷嫁给他弟弟,他没有一天是高兴的。
他看着弟弟幸福的样子,看着父母高兴的样子,看着易婷婷已经开始尝试跟弟弟好好过日子时,他对这个弟妹的感情不仅没有压下去,还有肆意疯长的架势。
有一天他实在太难受了,喝了酒。
酒越喝越上头,上头到看到喜欢的姑娘过来了,耳边还是她说着对他的满满情意。
她说她在努力,可不管怎么努力都忘不掉他。
她诉说着如何爱他,眼泪就那样一颗颗落下。
他安慰着她,说着有多喜欢她,说着后悔把她让给别人。
那时只有他们,酒气和思心爱的她侵蚀着他的理智和他的道德。
他们一开始只是互诉衷肠,为她擦眼泪,不知道怎么的就亲了上去。
他们疯了一样纠缠,像是要把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都用行动证明。
那一天他安排了程刚去办事,根本没有想到易婷婷会来找他,更没有想过自己跟易婷婷会做出那种事。
所以当他的弟弟回来后找到书房,发现敬重的兄长和心爱的夫人不顾道德和伦常苟且时,无法接受这一切跑了。
他后悔了,他怕了,他觉得自己完了。
他害怕弟弟会把这件事告诉父母,怕自己会让父母失望,怕弟弟以后会恨死他,怕自己失去一切。
好在弟弟什么都没说,没人知道这件事,弟弟也从事情发生开始就没有露过面。
他在京城找不到人,他派了很多人去找人。
他想解释,想各种补救的办法,想各种跟弟弟道歉的办法。
可他找不到人,一直找不到。
他又跟易婷婷见面了,在易婷婷饱受折磨把自己折腾出病的时候。
他们都知道他们伤害了一个很好的人,他们很痛苦,很后悔,决定斩断这一切。
于是他决定娶妻。
因为易婷婷没有家世,性子软,容易被欺负,他摒弃了一直以来门当户对的想法,决定娶一个很乖很好拿捏的姑娘。
他挑了很多人,很快就挑到崔家。
崔父一直在他父亲手底下干活,是一个很普很普通的老实人,老实到家门口捡到一袋别人掉的银两都不敢私藏的人。
他父亲曾说崔父是一个话少爱埋头苦干的人,不争不抢,每天忙着政务。
别人想尽办法往上爬,逢年过节四处走动,打听其他人的喜好,只有崔父因为没什么家底,连送礼都没做过。
恰巧他母亲见过崔母,也见过崔家姑娘。
说是一个很乖巧的姑娘,虽然家世不显,但是在同等家世里面,这位崔家姑娘是贤妻良母的苗子。
京城就是一个名利场,一些家世不显的姑娘总喜欢往上爬,试图靠嫁入高门成为人上人。
他母亲没少见这种人,说一个人哪怕装得再像,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只要见几面就能试探出来。
在看媳妇这方面,他相信他母亲,母亲说崔家姑娘是一个很乖巧的人,他开始派人调查。
调查得知这个姑娘不仅很乖,脾气也很好,还是一个比较天真善良的姑娘。
程刚告诉他这个崔家姑娘有好几次把钱给一些看起来很可怜实则是利用别人心软的穷人。
程刚还找人试探过,真的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调查清楚之后他告诉易婷婷想娶崔家姑娘,然后开始迅速说亲,迅速完成三媒六聘。
在此期间他加大力度寻找弟弟的踪迹,还让人散播一些消息,想让弟弟知道他要娶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到了成婚这一天。
他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喜袍,佩戴大红花,身后跟着八人抬的花轿去崔家。
不知情的百姓高高兴兴接撒开的喜果和喜钱,所有人都在恭喜他,他也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脸上在笑着,心里却没有一点高兴,因为他没娶到自己喜欢的人,弟弟也没有原谅他,在他完成终身大事这一天都不出现。
他面带笑意迎娶新娘,拜高堂,拜天地,夫妻对拜。
他想从今天开始他要过新的生活,要把曾经的喜欢藏起来,好好对待媳妇,赶快生下孩子,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
就在他不停告诫自己别再犯错时,易婷婷出事了。
易婷婷就像是一个能让他失去理智的人,一听她出事,他没忍住丢下新娘子。
易婷婷昏迷不醒,大夫说她有了身孕,在情绪比较激动的情况下才晕过去。
弟弟一直没回来,而他因为要说亲也为了保持距离,已经好些天没有见她,只听说她哭了好几次。
她昏过去了,在梦里也在哭,他上去安慰时被她抓住手,被抓得紧紧的,像是把他当成救命稻草。
母亲派人来了,说新娘子在新房等了很久,让他回去。
桂嬷嬷亲自来的,足以说明母亲的意思,他只能把手从易婷婷手里抽出来。
可他一抽手,梦里的她就哭喊起来,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她太可怜了,只因为被兄弟两人喜欢就饱受折磨,他狠不下心,跟桂嬷嬷说再等等。
桂嬷嬷知道易婷婷怀孕,孩子重要,叹了口气回到慈安院。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贪恋着和她在一起的最后时间,以后他们肯定没有牵手的机会。
就当是最后一次放肆。
母亲又派人来了,还是一样的结果,只要一抽手,梦里的易婷婷就会哭着喊【不要抛下我,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他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失去理智,最后把新娘子留在新房,自己陪着易婷婷一整夜。
直到第二日一早,他才恢复了理智,想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他回到新房,他不断道歉,他想弥补,说尽好话。
这个崔知意真的很好哄,一句责难都没有,委屈哭过之后还对他露出娇羞的模样。
那一刻他还挺满意自己的眼光,这样的姑娘一看就是不会惹事的,遵从三从四德,很听他的话。
他带着她去给父母敬茶,母亲当场发难,让他因为让新娘子独守空房而跪着。
他知道错了,毫不犹豫就跪了,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结果那个傻姑娘跟着跪了下来,不断在母亲面前帮着他说话。
看到她跟着跪下的一瞬间,他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是他把她娶进门,又是他让她在新婚夜独守空房,如今她还帮着他说话。
母亲又骂他,让他好好珍惜。
他保证会好好待她,扶着她起来。
敬茶后母亲留她说话,他跟着父亲离开。
父亲用很严肃的语气问他昨晚干的事儿,还提醒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说不出别的话,只能说谨记父亲教诲。
那天早上开始他是真想跟她好好过,直到回门那天。
那天他在崔家跟岳父岳母说话,她在一边笑着帮腔,明明很温馨,他也很开心,可眼皮一直在跳。
当弟弟的尸体被找到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时,他才知道眼皮为什么跳。
回门就这样终止,他连媳妇都忘了,吓得赶紧回家。
他弟弟怎么能死呢?
都是他的错,是他把弟弟逼走,要是他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没有逾矩,时刻谨记易婷婷只是弟妹的事实,他就不会做出那种事,不会把弟弟逼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在看到弟弟的尸体和母亲悲痛欲绝的模样时,他觉得自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一切都是他的错,该死的是他才对,怎么能让无辜的弟弟去死。
他宁愿死的那个人是他,只有这样才能赎罪。
可弟弟死了,父母就只剩下他一个孩子,他要承担起穆家的未来,他要留着这条命赎罪。
他就这样撑着为弟弟举办葬礼。
繁杂的葬礼,悲痛到卧病在床的母亲,伤心到屡屡动胎气的易婷婷,还有各种杂事。
好在他还有媳妇,媳妇照顾着他母亲,安慰着他母亲。
那时他真的没办法面对痛苦的母亲,没办法听着母亲回忆弟弟的往事,甚至不敢提起弟弟。
不敢去见母亲的他还有别人要照顾,易婷婷太痛苦了,只有他能靠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