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莲明白她是怕自己有压力,故意看破不说破。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高兴之余,李月娥又郑重地嘱咐道:“怀孕可是个大事,从今天开始,可不能再上高沿低了,重活累活都不要碰。接下来几个月的日子,你要受苦了,怀孕的滋味不好受。想吃啥就说,妈给你做。女人呐,都要经这一回呢,咬咬牙挺一挺就过去了。”
毫无经验的陈小莲看到婆婆如此严肃,嘴上虽然连连答应,但心里却暗笑婆婆怎么比自己还紧张呢。
很快,婆婆所说的都一一应验了。怀孕的日子真的是太不好过了。刚开始两三个月,陈小莲吐得天晕地暗,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有一段日子,连厨房都不敢靠近,刚一走近,只要闻到油烟味,立刻“嗷嗷”地反胃。严重的时候,只能天天喝稀饭,直到把自己饿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李月娥看不下去了,非逼着她去镇上的诊所打了两天营养液才挺了过去。后面几个月,好容易能吃进去点饭了,孩子又开始在里面闹腾,小拳头东杵一下,西捶一下,两只小脚也不闲着,肚子上不断地鼓起一个又一个包。特别是到了孕晚期,总是会觉得尿急,一天不间断地跑茅厕。睡觉时更是不得安宁,小家伙有时半夜也要拳打脚踢,左边睡睡,右边躺躺,怎么弄都是不得劲,整个晚上,陈小莲捧着硕大的肚子翻来覆去,根本无法睡踏实。
好不容易盼到了分娩,谁知那才是最煎熬的一关。从见红到生出来,整整折腾了一天一夜。尽管从堂嫂那里学到了不少生产的经验,但真的进入实战阶段,根本不按既定步骤来。首先,疼痛点不一样,彩霞描述的是屁股上面的尾骨疼,感觉有把铁锤在不停地敲击,整个腰像要断裂一般痛。而陈小莲是小肚子下面,两条大腿的内侧疼,感觉有两把锥子在狠狠地戳她的肉,而整个肚子硬得象面紧绷的鼓,肚皮上青筋突起,随时要炸裂了一般难受。
刚开始是偶尔疼一下,让你觉得不过尔尔,渐渐地开始变得有规律,疼痛感也慢慢加剧。从半小时到十五分钟,然后是十分钟,五分钟,最后是三两分钟,直至不停歇地,不间断地连续疼痛,随着时长间隔的变化,疼痛感也在逐步升级。肚子好象被扣上了一副枷锁样的刑具,感觉两端有螺丝在不断地往紧里拧。十几个小时下来,陈小莲被折磨得面色苍白,痛苦不堪。
就在几乎要坚持不下去时,才终于迎来了曙光。当最后拼尽了毕生最大的力气,感觉孩子从下身滑出去的那一刻,所有的疼痛便戛然而止。就像暴风雨后的阳光,地上还是湿漉漉的呢,天上已经是一片绚烂。当陈小莲看到孩子的第一眼时,连残存的那点不适也立刻烟消云散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发自肺腑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尽管没有如愿生个男孩,但女儿也是历经千辛万苦,盼星星盼月亮才得到的孩子,所以陈小莲的心里并没有失落感。担心婆婆不高兴,陈小莲还试探地问她:“妈,没让你抱上大孙子,你有没有失望啊?”
李月娥充满怜爱地看着孙女,嗔怪道:“说的什么话,什么孙子孙女,只要生到咱家就是咱家的宝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妈又不傻,生男生女由不得女人说了算。再说了,能生女就能生男,你又不是不会生。”
婆婆的开明让陈小莲觉得很是宽慰,但从话里也听出来点意思,那就是希望她能继续生下去。其实不用婆婆暗示,陈小莲的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在马家堡这样的农村,如果生不出来男孩,是会被人轻看的。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马建钢是马老汉留下的传宗接代的种子,陈小莲是不允许种子在她这一代传丢的。最重要的是她也喜欢孩子,特别是看到怀里的孩子那粉嘟嘟的小脸,她简直爱不释手。男人不在家的日子,如果能有两个孩子围绕在身边,整天忙忙叨叨的,也是令人幸福又有盼头的好光阴呢。
最关键的是,女儿虽然也是自己的心头肉,但总有长大嫁人的那一天,就象她自己一样,一年到头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趟娘家。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平时父母有个头疼脑热,大事小情的,根本不指望她,也指望不上。在农村生活,家里没有个男孩总觉得是不牢靠的,是会被暗中歧视的,很多时候会受到排挤,甚至会受到欺负的,就象是一个国家的核武器,虽然可能永远用不上,却是必须具备的。更何况,象马家堡这样的地方,地里的庄稼活离了男劳力也确实是不行的。
女儿的降生,代表着生育的管道已经被打通。既然已经具备了这种得来不易的能力,陈小莲肯定会珍惜的。她在心里已经计划好了未来,等房子修建起来,就着手准备要第二胎,她要让马家在村里树立起全新的形象,让马家的血脉源远流长,也让自己的女儿有个依靠,在父母百年之后不会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