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造谁的反?”
又有人捏着嗓子喊了一句,赤身党异口同声:
“造谁的反,造谁的反!”
寥涂敢放火烧人,却也不知挑事者何人。乱放火属实没道理,谱图人毕竟是人,不是真的猪猡。
寥涂又急又气,扫一眼其他管理无动于衷,幡然醒悟,暗骂自个愚蠢。恁地当这出头鸟,老子也不管了,爱谁谁!
熄灭火焰,寥涂隐入人群。
赤身党们依旧喝问“造谁的反”,各大管理皆默不作声。直到双方人群近到三步,寥涂能看见空气中乱飞的唾沫星子,院门另一边突然传来一声疾喝!
“造我的反!”
来人一袭灰白长袍,颌下三寸长须,一对倒三角眼,鱼尾纹尤其深长,约莫六旬年纪,手持一柄青钢剑。身后随行七八人,皆是灰衣窄袖的劲装大汉。
“马监。”
众管理包括陈星阑皆面向来人躬身问好。此人正是北院二监管兼北院三楼管理,马家三长老,当年平定狼道暴乱的有功之臣,马一鸣。
北院三大监管权力最大,说造他的反确实不为过。马一鸣扫了一眼,等赤身党自先安静,问道:
“鬼伽罗何在?”
“我们一楼要改善伙食,与他何干?”
馒头不藏了,高级暗火师只需稍作感知,便可知晓谁人挑事。
其他赤身党不可能让馒头成为马一鸣惩罚之“首恶”,纷纷开言。
“上场送命吃馒头,回院就被养猪,我想问是北院人不如斗场人有钱么?连几个馒头都供应不起?”
“必须改善伙食,每年饿死的、虚劳病致死的都快赶上斗场战死,如此可对你们有利?”
“要想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这是什么道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马一鸣只当耳旁风,等无人再讲话,冷声道:
“我看别人吃得好好的,偏你赤身党不满意,岂非故意闹事?叫鬼伽罗下楼。”
马一鸣最后一句话是对身边随从讲的,钱永忠立即上前道:
“马监,鬼伽罗这会不在二楼,斗场对战升星呢。”
“呵,他倒是选了个好时机呀,以为这样就能洗脱嫌疑么?来人,去斗场传令,着鬼伽罗回院……”
“咔嚓!”
尤为清脆的碎碗声自十九房传来,随之三十余碗皆砸院中,为首之人身着汗衫长裤,青面靛目,高鼻厚唇,正是十九房之主事——青妖。
敢打断马一鸣的话,南院青妖是第一个,不仅如此,他还带人快步走来,粗犷的声线好似兽吼,众人皆为之一肃。
“一楼的伙食我们也受够了,既然马监亲自来南院,那就一并受理,一并解决吧。”
“青妖,不关你们的事,不要凑热闹!”
寥涂麾下主事,自然由寥涂出面管教。
这青妖也不是寻常人,乃是苍鹰国通缉了十二年的死刑犯,烹人作食,手段极其残忍。管理们看人下菜碟,对此类凶神安抚大于打骂。
然而寥涂不知道的是青妖还有另一重身份,与聋子乃苍鹰国同乡,一楼弃党之核心人物。
今时马一鸣出现,定要将改善伙食变为鬼伽罗有预谋的聚众闹事,青妖自然遵循聋子之命,助盟友一臂之力。
随着青妖的加入,一楼各房弃党全都聚集而来,也有五六十数。青妖无视寥涂,只与马一鸣道:
“一楼这么多年伙食一成不变,粗糠杂汤哪能填饱肚皮?我们只是要求与斗场同样伙食,这一点都不过分,还是说马监管就缺这么一点买面的零花钱?”
“大胆!监管大人面前也敢无礼?”
寥涂不能忍受青妖目中无人的态度,掌现火焰就要施以教训,青妖却被弃党围拢一处,完全不给寥涂出手伤人的机会。
马一鸣似乎知道青妖身份,推开寥涂直视青妖。
“与赤身党联手了吗?告诉你们,没有用。去叫鬼伽罗!”
“轰嚓!”
这下数百声碗碎齐鸣,扒在厕所门口偷看的海老三狂抹一把汗,既兴奋又害怕。
他知道眼前所见可能会成为南院历史性的一幕,但也深深恐惧,九年前狼道暴乱今日重演。到时首当其冲的就是厨房中人,他做为送猪食的一员,一定是谱图人首要祭刀的对象。
他希望马一鸣能息事宁人,掏出点零花钱用来买面,可听马一鸣之言,一定要找鬼伽罗的麻烦,这下收不住了,南院谱图人几乎全来。
有一个他还认识,是他的发小,因犯偷窃入院,二楼正云的忠实小弟,七十七房主事樊忠。
不只是樊忠,黑豹的小弟柳北派大脑袋,雏鹰的几房小弟都参与进来。此外小书生在二楼的金钱运作起到很大效果,哑巴、鬼见愁等人的小弟也凑人头数。
更多的是闲散谱图人,毕竟改善伙食对他们有好处,这时见一楼一大半人摔了碗,乐得将事情闹大。
有便宜不占,那是傻子。万一成功,将来也有吹嘘的资本。
仅不到一炷香,双院高墙之下已是人头攒动,比肩接踵。
马一鸣明白了杨灵的意图。要求改善伙食这件事其实很容易就能成功,只是一直以来没人挑这个头,但凡能有一半人参与,其余人必定随波逐流,因为这是最基本的生存权利,一楼没人不想争取。
这与当年柳无情之举颇多相似,仅有一点不同,杨灵没有露面。
这样传到外界,就会变成“一楼谱图人自发组织对抗北院伙食虐待和歧视”,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逼迫北院做出改变以消除外界的舆论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