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藏在白色的浓烟之中，季雨一手捂住自己血流如注的左肋，另一只手挥动手中的长刀，荡开浓郁的白色烟雾，星刃在烟中划出一道淡淡的痕迹。
在发现狄斯特可以化身黑雾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要这么做了。
黄金眼赐予季雨极其强大的视力，这让他可以轻松地透过白烟看清楚外面的情况。季雨不知道白烟能不能稍微阻挡狄斯特的视线，但他不抱这种希望。
季雨又是装疯卖傻陪着狄斯特唱歌剧，又是费尽心思修改咒文释放白烟，他做这些其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狄斯特闯进来。
黑雾会在白烟里留下明显的痕迹，只要能看清狄斯特的移动季雨就多几分胜算。
白烟里，季雨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脚步轻盈。狄斯特并没有急着进攻，季雨也不着急。狄斯特是一个生命长达近千年的吸血鬼，季雨并不指望自己的小伎俩能够糊弄住这样的古老智慧，但一击致命必须要耐心地等。
空气在这几秒的时间内仿佛凝固了，终于，粘稠的白烟中一道黑雾穿梭而过。黑雾在白烟里留下了清晰的痕迹，黑雾行进到距离季雨不过几米的地方，又一次化作狰狞的怪物，以极速冲向季雨，巨大的利爪探向季雨最脆弱的脖子。
黑雾确实没把季雨放在眼里，这种进攻方式是把他当成了可以随手捏死的虫子。
可惜季雨不是。
季雨早就准备好应对狄斯特的攻击，他没有选择用最稳妥的方式举刀格挡，而是快速转身，身体重心配合脚部的力量，让自己的身体倒向一旁。
这个应对相当危险，他只是堪堪躲过了狄斯特的利爪，锋利的爪尖已经快擦到他的脖子。
但高风险意味着高收益，这一刻黑雾在空中有极短暂的失衡，季雨等的就是这一刻。
抬脚踹在狄斯特伸出的手臂上，失去平衡的狄斯特露出半截脖子，季雨手起刀落。
狄斯特有近乎无敌的自愈能力，哪怕是断肢都转瞬长好，想要一击致命，季雨只能盘算怎么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这么能长？那砍掉头之后会是身体长出头，还是头长出身体呢？
总不能跟涡虫一样长成两个狄斯特吧。
如果真能长成两个季雨估计会很乐意举刀自杀。
十年的刺客生涯让季雨深谙刺杀的意义，一个合格的刺客，他所有的行为和动作都是为了把目标送入坟墓。
现在我歌剧也陪你唱了，戏也陪你演了，你把命给我，不过分吧？
刺客就应该像毒蛇一样，毒蛇的每一次攻击都不是为了打败敌人，而是为了彻底杀死敌人。为了这个目的，它可以一动不动地蛰伏一整天；也可以爬过湿热恶臭的粪便而依然不发出一丝声音。
季雨的刀尖直逼狄斯特的后颈，锋利的星刃无碍地切入狄斯特的皮肉中，并很顺滑地将他丑陋粗大的脖子切开。
眼看着就快将狄斯特斩首，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季雨觉得匪夷所思。
狄斯特用巨大粗壮有力的手掌抓住自己的脑袋，猛地将自己的脖子掰断，让脖子和身躯呈现一个诡异的直角。
对自己施加自杀一般的狠辣手段无疑重创了狄斯特，但是也让狄斯特从季雨的刀下活了下来。季雨的刀按着原本的轨迹斩去，并没有将狄斯特的脖子斩断，只是切下来一大块脖子上的肉。肉块的横截面呈乌黑色，截面中央粗大的气管还在收缩。
季雨低估了狄斯特的变态程度和狠辣程度，这只吸血鬼只是说话像是吟游诗人，但本质却是聪明的野兽，野兽就是可以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狄斯特重重摔在地上，顺势朝着远离季雨的方向滚了好几圈。
季雨没有丝毫犹豫拖刀上前，这就是他一击致命的唯一机会，他必须乘胜追击。
然而会布置陷阱的不仅仅是季雨。
狄斯特抬起手臂朝着季雨挥来，这挥动看似只是随意的格挡，直到碰到星刃上季雨才察觉到不对。
这简直是一头发了疯的火犀迎面撞来，季雨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沿着路面杂碎了几块墓碑后，后背重重撞在一块无名墓碑上。
胸口痛到像有火烧，断掉的肋骨刺穿肺叶又穿透后背，把季雨钉在墓碑上。
季雨想咳出喉咙里的血，但碎骨影响了肺的收缩能力，他已经没办法正常呼吸了，只剩下颚在无意识地吸气。
狄斯特头依旧如同折断一般和脑袋呈现直角，但是伤口已经愈合了，狄斯特双手扶住脑袋，用力狠狠一掰，随着清脆的一声“咔”，断裂的头颅恢复如初。
略微适应了一下颈部的疼痛，狄斯特转过头来，看着季雨，眼底的神色十分复杂。
狄斯特自认为是一个出色的表演家，他总是魅力四射，能将那些无知的贵族夫人和年轻的小姐迷得神魂颠倒。让她们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奉上自己雪白的脖子，把自己的血液贡献给狄斯特让他随意渴饮。
狄斯特习惯了表演，但是他对人类表演却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用餐过程变得更有仪式感，同时满足自己内心那一点小小的恶趣味罢了。在狄斯特的眼中，人类依旧不过是一群可怜的蝼蚁，一堆放在篮子里的面包。如果狄斯特愿意，他可以对这些蝼蚁表演自己的同情和风度翩翩；如果不愿意，随意踩死几只蚂蚁也不会让他眨一下眼。
哪怕是那个杀手榜单上排名第十九的黄金眼，在狄斯特的眼里也不过是一个稍微强壮一点的甲虫罢了。虽然脱离了蝼蚁的范畴，但稍微需要费一点劲才能碾死的甲虫也不会让他特别上心，狄斯特的骄傲不允许他忌惮除了那几个大陆上首屈一指的强者以外的人。
但是这个叫黄金眼的男人、自己眼中微不足道的甲虫，却让此刻的狄斯特感到无比的胆寒。哪怕是曾经狄斯特面对过的比今天的这只蝼蚁强大十几倍的对手，也不曾让狄斯特有过今天这般危险的境遇，更不曾让狄斯特产生过这样直击心底的寒意。
狄斯特不得不承认，黄金眼是一个比自己更加优秀的表演家，阴险、虚伪、狠辣，所有人性之恶在这个男人身上完美地体现。让这个原本不可能成为自己对手的人差一点就斩下了自己的头颅。
化作怪物的狄斯特已经逐渐恢复了高贵的贵族模样，他看着垂着头奄奄一息的季雨，脸色阴晴不定。
狄斯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季雨。季雨已经感受到狄斯特的逼近了，他用昏沉的大脑飞速思索着所有可能的计策，却找不到任何能从狄斯特手下逃脱的方法。
狄斯特并没有着急下手，而是看着躺在地上的季雨，良久，他才开口说道：
“不得不说，你虽然不是我见过最强大的人，但你无疑是我遇到过最危险的对手。你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这让我有些后悔今天来找你，因为我不得不杀死你，而像你这样有意思的人杀一个就少一个，这实在是可惜。”
真是...怎么会有人还对着死人唱歌剧啊，你再不把话说快点我怕是等不到你说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别想着让我束手就擒。
季雨的头低低地垂下，燃烧的黄金眼早已变得黯淡逐渐熄灭，逃脱的方法他还没找到，但他也没打算等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