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曜骤然惊醒，甫一睁开眼，腿上的剧痛半刻不耽误地尖锐起来，激得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登时连半点迷糊劲儿都不剩了。
他小心打量着此时身处的环境，房间摆设十分质朴，简约却不简陋，看得出房间的主人是个讲究的人。
鼻间传来一阵阵草药的清苦气，他蹙了蹙鼻子，回想起昏迷前遇到的那个陌生男人的身上似乎也有类似的味道。
宇文曜当时虽然神志不甚清醒，却还是看到了男人当时脸上的异样神色，不禁奇怪，据陆明所说，自己来之前，这小皇帝从来都是深居简出，根本没出过宫，难不成救下自己的人以前是在朝做过官的？
正当他想着，门被人小心推了开，来人正是救下他的男人。
男人对上他的目光动作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眉目清冷的脸上波澜不惊，把手里的药递过去：“既然醒了，就自己喝吧。”
这人的态度和之前大相径庭，宇文曜一时捉摸不定，撑坐起来露出和善的笑，接过药道谢：“多谢相救。”他只是接过药碗，却不喝。
男人瞟了一眼他手里的碗，淡漠道：“放心，没下毒。”
宇文曜一愣，颇为无力地解释：“我只是有点怕烫。”
男人不置可否，兀自倒了杯热水出来晾着，自己不喝，也不递给屋里的另一个人，做完这动作，便坐在桌旁，不说话了。
宇文曜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药，硬起话头道：“阁下怎么称呼？”
男人的视线始终落在门口，头也不回地回答：“蒋青沐。”
宇文曜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了一遍曾经翻看过的所有官员资料。
当初为了弄清楚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基本上把能找到的官员资料都看了个遍，其中不乏一些辞官的和下放的官员，虽然不敢说百分百，也八九不离十了，而且从这人的外貌估计，就算真的曾经在朝后来辞官，也不会是多久远之前的事。
他确定没看过这人的名字。
宇文曜点了点头：“阁下救了我一命，在下铭感于心，只是眼下落魄至此，实在无以为谢......”
“不用谢我。”男人打断他的话，语气依然淡然道：“我只是认错人了而已。”
宇文曜难得被噎了一次，只觉得腿上的伤更痛了，强忍着问：“认错人？”
蒋青沐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又隔着被子落到他受伤的腿上：“家里的药用完了，你腿上的伤只能临时给你处理一下，那碗药里加了镇痛的成分。”
宇文曜稍稍迟疑，仰头一口气把药喝了个精光，连药渣子都没剩下。
蒋青沐收回视线，重新看着门外。
“你在等人？”宇文曜问。
蒋青沐：“嗯。”
他这爱答不理的样子引得宇文曜忍不住想起温谨言来，于是不禁多嘴问道：“等谁？”
话刚落，蒋青沐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时间，他便像是个木雕忽地鲜活起来，浑身上下都透出人味儿来。
好吧，不用问也知道等的是什么人了。
蒋青沐给的药效果奇好，就这么片刻功夫，宇文曜就觉得整个人松快了许多，于是探了探身，越过他朝门口看去。
实在好奇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能让这么个木头人开花。
一个身影逆着光而来，宇文曜只是看了一眼，便生出种莫名的熟悉感来。
他不禁更好奇了，一手支在床边，上身更往外探去。
来人的腿脚似乎不那么灵便，走得有些吃力，蒋青沐像是等不及了，迎了上去，也全然不顾及屋里还有其他人，一把把人抱进怀里。
来人被他猝不及防撞了个踉跄，干脆就把全副重心都依靠过去，闷笑问道：“怎么了？”
宇文曜听到那人问。
这声音！
宇文曜瞪大了眼，再一看那人将下巴亲昵搁在蒋青沐肩膀后露出来的脸，彻底傻了。
那张脸，分明就是他自己！
怎么回事？
宇文曜难不成还有双生兄弟流落在外？
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他的目光，顺着看了过来，也愣了。
不过只是片刻，他便又恢复了正常，抬手拍了拍巴不得手脚并用扒在自己身上的蒋青沐，知道他还心有余悸，于是柔声安抚道：“好了，多大人了，还撒娇，仔细叫人看笑话了。”
蒋青沐终于松开怀抱，一只手却还是紧紧抓着他的手。
那长得和宇文曜一模一样的男人只是低头看了看，便听之任之，干脆拉着他一起朝宇文曜走去，站到床边十分好奇地打量了他半晌，惊叹道：“太像了。”他直起身，笑道：“就算我清楚知道我没有双生兄弟，也有些怀疑了。”
宇文曜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那人看了看他，朝一旁的蒋青沐道：“阿松，你先出去，我跟他有些话要说。”
蒋青沐垂眼看了看他，沉声应道：“好，我在屋外等你。”
宇文曜看着蒋青沐垂着头出去，方才还拒人千里之外的人忽地如同一只被遗弃的落寞小犬，不禁饶有趣味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
对面的人也随他打量，脸上还挂着好脾气的笑，听到门被关上后率先开口：“在下宇文曜，兄台怎么称呼？”
宇文曜张了张嘴，艰涩吐露：“宇文曜。”
那人似乎毫不意外，反而点了点头：“也对，如今你才是宇文曜，我叫于文。”
宇文曜登时升起一种奇异的直觉，眼前这个人可能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宇文曜。
于文依然挂着浅笑，语气像是带着与生俱来的慵懒，讲话的语速也比一般人要慢一些，他端起桌上那杯已经放凉到剩下余温恰能入口的水，道：“你是不是有很多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