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凌寒睡不成了。
燕破岳只觉耳际一颤，已辨得数人的脚步声，缓缓朝这边过来。
他们终于来了。
燕破岳抱着她站起来，缓缓往身后悬崖走去。因为目盲，他走得极慢。还没走到悬崖边，数丈外的林中，已有数人探头出来。
凌寒已看到了前方深不见底的悬崖，不由得心生寒意。燕破岳将她轻轻放在地上，柔声道：“寒儿，我去了。若是怕痛，你便跳下去。”
眼见他松开自己站起来，背影于夜色里孤寂挺立，唯有一柄刀光森然如雪。凌寒心头剧痛，低声喊道：“你、你别去了！我求你，你走吧！将来再为我报仇！”
燕破岳没有回头，闭着眼，他嘴角微勾，大踏步朝前走去。
林中的敌人越聚越多。
燕破岳单臂持刀，他的世界一片昏暗，隐隐只见许多灰影在面前闪来闪去，在他已然通红的瞳仁里，却什么也看不清。
有个声音高喊道：“燕破岳，你中了我师妹独门暗器，快快闪开交出人丹。否则你的双眼再拖得两个时辰，永远也救不回来了。”
周围顿时静了下来。
“我有眼睛。”他说，淡淡的、带着几分旁人不懂的孤傲和温柔。
“杀了他！”有人声耸动道，“别让人丹跑了。”
燕破岳听了半阵，却没听到邢修善和燕鸿鸣的声音。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他知道大势已去。
然后死到临头，骨子里一股傲气却陡然勃发，他反而笑了。
“寒儿，这是燕大哥的最后一战。”他缓缓道。
身后数步的凌寒听得分明，泪流满面。
或许是他赤红眼眸全身伤痕的模样太吓人，一时将他包围的数人，竟无人敢上前。
燕破岳脸上戾气大盛，怆然道：“今日，天下英雄齐聚于此，却只为苟且之欲。在下今日便为她舍了性命，向诸位讨教一二。”
话音未落，他双足已在地上一点，刀峰宛若闪电破空，朝正前方的敌人劈去！
凌寒抬眸，却只见前方茫茫一片。许多人战成一团，哪里有燕破岳的身影？
唯有一道刺目的白光，始终在人群中若隐若现。
地上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围聚在这涯边的百十余人，眼见已折损了二三十。可他们倒下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猛的凌寒听到有人在喊：“他中了一剑！”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喊道：“他中了暗器！”
“他的刀脱手了！”
凌寒听得心肝俱裂，再无法忍耐，提气怒喝道：“你们放了他，否则我立刻死在你们面前！”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已然杀红了眼的男人们的嘶吼里，根本没人听到。
有一个人听到了。
一个人影，几近仓惶的从人群中拔地而起，几个起落，脚步踉跄，顷刻便落在她面前。
凌寒望着来人，悚然大惊，心疼万分！
正是燕破岳，只见他披头散发，双目赤红眸光涣散，而他身上数道伤口，血流如注。
他中毒更深，辨不清凌寒的准确方位，双手开始在地上胡乱的摸。身后诸人见状快步追过来，还差十数步，便要至跟前。
凌寒一把抓过他的手，将他鲜血淋漓的身躯抱入怀里。
燕破岳触到她柔软的身体，长松一口气，反手将她抱起。
众人见两人离悬崖边不过三四步，顿时一惊，都不敢上前。
燕破岳全然不顾强敌在侧，哑着嗓子，却极为柔和道：“寒儿，咱们这便去吧。”
凌寒身受重伤，又一路颠簸，早已精神涣散强撑着，此时将头靠在他怀里，只觉得心境空明，了无牵挂，“嗯”了一声，双眼一黑，便昏死过去。
燕破岳眼前昏黑一片，抱紧她的娇躯，猛的发力便往崖边跃起！
“不可！快拦住他！”身后众人惊呼声一片。
猛的只听“簌簌”数声疾疾破空，燕破岳两边膝盖被暗器打中同时一痛，仅余的气力浑然一散。绝望如潮水没过心头，他一口气再提不上来，抱着凌寒，趔趄昏死在离崖边尺许远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