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因她而失算
北镇抚司是真真切切的人间地狱,为不让犯人受不住刑罚而亡,锦衣卫的手法特殊利落,规避人体要害,却能精准打击最痛处,还会不停给犯人喂名贵的补药,保住他们的性命,便是再硬的骨头进了这里,也得吐出三两秘密出来。
嵇凌是什么人物?
他是燕帝恶狗军团的头儿,油盐不进的。
夏悠悠知道嵇凌横竖都不会听自己的了,恍惚间觉得这一幕似乎在哪儿发生过,打心底涌起来的无力感叫人厌烦,不愿再看地背过身去,缩在地上捂住耳朵,想拦住那些绝望的悲鸣。
她开始后悔耍性子把萧启遣来的若干人赶走了,要是那时候多少审问一两句,定有把握知道这连环套的幕后真凶意欲何为,也能琢磨萧启此时动作,便不会像现在这般只能干等他的消息。
没错,自打进北镇抚司,她就在等萧启的消息了,也就是北镇抚司的人寻上门,她方明白萧启遣那些人来禹王府意在提醒她,他要用蛛丝马迹下一盘大棋,钓出幕后真凶。
原本这一局棋,她也是下棋人,可惜萧启把台阶捧到她跟前时,她还恼得很,一脚踹翻过去了,如今成了个又聋(手足)又瞎(无措)的棋子,任由着萧启的摆布,还自顾自地打哑谜儿。
夏悠悠郁闷地看向铁窗外浓黑如墨的夜色,忽觉身后刮过一阵风,下意识转头看去,便见一个锦衣卫焦急忙慌地朝嵇凌冲着跑过去,附耳禀报后,嵇凌竟然向她这边侧了侧首,随即阔步往外头走。
虽然嵇凌的脸仿佛瘫了一般任何情绪都不形于色,但雷厉风行的步伐出卖了他。
夏悠悠只凭嵇凌刚刚那一眼,便直觉外头发生了大事,还是与她息息相关的,于是在嵇凌走到她牢房的过道时一把扑过去,稳狠准地捞住嵇凌的手臂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嵇凌看着她动作粗狂间,裹着纱布的手指渗出淡薄的血花,莫名生出一种肯定——若他不愿透露,她废了这手也不会放他离开的。
只稍一念,嵇凌便道,“密探来报,萧少卿回京路上遇伏而亡——”
“不!不可能!”夏悠悠不等他话音落,便不愿相信地打断,萧启那厮不是在暗中行(下棋)动(布局)着吗,横竖也不像个短命的,铁马金戈都活下来了,怎么可能这般轻易遇伏而亡?
“萧少卿的尸首就在北镇抚司。”嵇凌道。
夏悠悠强迫自己冷静,拼尽所有力气抓住嵇凌的手臂道,“我要见他!”
“不合规矩。”嵇凌想也不想便拒绝,“验尸后,下官会如实告知郡主真相。”
夏悠悠摸出金牌道,“我是禹王唯一的养女,也是陛下亲封的萧氏郡主,若以辈分论处,萧启也得唤我一句姑祖母,要是那尸首真是萧启,作为长辈送小辈一程,如何不合规矩?”
嵇凌没想到夏悠悠竟敢理直气壮地搬出萧氏宗亲的辈分说事儿,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也被这一席话震惊住了,作为燕帝的心腹,他自然知道禹王亲自认下,不但赐了萧姓还求了御旨封号的养女有多金贵。
若以辈分论处,也确实如此,但这话由她自己说出来,多少有亿点厚颜无耻了——要东燕战神管一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女子叫姑奶奶,光是想一想都算侮辱,可这位山野来的郡主,她是真的敢讲出口。
嵇凌看着先帝亲手打造,御赐禹王的金牌,如今被夏悠悠当鸡毛用,也是心塞,只得挥手示意锦衣卫把夏悠悠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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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前厅。
萧启的尸首就停在内堂的主殿上,一旁跪着两个满身狼狈血迹的大理寺捕快,周遭还守着数十名锦衣卫。
一靠近,便觉空气都充斥着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重压抑。
夏悠悠面无表情地看着萧启那张炭黑中透出僵硬惨白的脸庞,扫过那像是从血泊里捞出来的身躯,坚决不相信地蹲下把脉,肢体冰冷的触感和怎么样都探不出来的脉象,令沿路走来脑海越发紧绷的弦,瞬间断了。
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名动全球的科研级医生,没有她不知道的脉象,没有她摸不出来的微弱脉象,是古法暂封经脉的假死,还是失血过多的休克,抑或已然没有生命体征的死亡,她分得一清二楚。
“不,萧启怎么可能——”夏悠悠还是不愿意相信眼前铁板钉钉的事实,慌乱地摸向萧启的脸颊下颚,查看这具尸体是不是他人易容而成,又扯开那血淋淋的衣服,分辨她曾经专心致志处理过的伤口。
短短几日,萧启右肩和右臂被铁蒺藜扎过的伤势根本没痊愈,如今又裂开一个大口子,身上其他地方也伤得面目全非,看着胃右侧那个熟悉的月牙小疤痕,夏悠悠一想到自己今天耍性子踹翻他捧过来的台阶,便鼻子一酸,满眼泪花如断线的珍珠,控制不住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