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曜心中大悲,形容枯槁的手颤抖起来。
宋时微擦去眼角的泪水:“外祖父,您是秦家的支柱,只有您活着才能护佑众人。若是您死了,虽能让君家人的疑心消去大半,可众人心里的支撑也倒了。”
秦曜不语。
“外祖父,您是秦家的战神,有多少秦家的旧部、对秦家心怀感激之人,都是因为您的存在,才有可能会在关键时刻对秦家施以援手。正因如此,君家人才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若您不在了,和秦家有联系之人尽数散去,他也就能无所顾忌地对秦家下手了啊!”
秦曜心头巨震,神色恍惚,怔愣了许久,才如梦方醒般长叹一声:“我活了一辈子,竟不如你一个小姑娘看得清。”
宋时微抿唇不语,她也是荒唐了一辈子,才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
“......孩子,你现在可还好?宋家......不提也罢,你如今被赐婚给宁王,那位——”
秦曜不知想到了什么,浑浊的老眼眯起。
“外祖父不必为我担心,赐婚的事我自有主意,而且,也并非全然被动。”
她便把那日在御花园和宁王遇见的事简单说了,当然略去了个中细节和宁王活不了几年她就会守寡的事,只说赐婚的事她是事先同意了的。
“竟是这样......你也有自己的主意了。”
秦曜看着面前这个神色坚定的外孙女,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不是那个在他膝前撒娇的小女孩,也不是那个被母亲要求隐藏锋芒、成天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小姑娘。
她长大了、成熟了,敢作敢为,独当一面,有她自己的打算。
跟她过世的母亲越来越像。
他似是喃喃自语:“是时候了。”
“外祖父,您说什么?”
“是时候,把秦家交给你了。”
宋时微一惊:“外祖父?”
“我已经老了,像前两日那般惊险的事以后也不会少,哪一日突然撒手人寰也不可得知。如今是舅舅母亲都不在了,你是秦家这一代唯一的小辈,秦家以后就要靠你了!”
宋时微声音哽咽:“我会好好护住秦家,您也要好好的。”
秦曜笑笑:“无风无欢,还有不在京中的无疾无翳,以后都会听令于你,就是你的左膀右臂。”
两人在房中促膝长谈了一上午,宋时微怕秦曜的身子支撑不住,强迫他去休息。
秦曜把秦家在暗处的一切都交给了她,包括残存的势力、人脉和暗中的生意。
最后,秦曜道:“你扶我去书房。”
秦曜在书房的暗格中拿出一把尘封的软剑,交到她的手中。
这把剑小巧玲珑,可轻易藏在袖子里,剑身薄如蝉翼,又泛着点点寒芒,清亮如晰,一眼便知是一把好剑。
秦曜道:“这是你母亲生前用的剑,名叫‘惊霜’,入了宋家之后,她将此剑封存在秦府,再未拿起过。”
秦曜目光悠远,似乎是想起了亡女生前的样子。
宋时微默默看着这把剑,透过它,似乎能看到一个张扬恣意的女子,清扬婉转,快意恩仇。
秦曜对秦昭然的描述,跟她记忆中的母亲截然不同。
在她的记忆里,秦昭然很少理会宋家的事,将后院掌家权全交给宋老夫人,与宋修乘的感情也一般。
她甚至很少笑,常常沉默地坐在窗前出神,目光怔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时微的心中突然抓住了什么,问:“我娘真的是病死的吗?”
秦曜沉默着,半晌才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最好,你不必想着为她复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宋时微很想再问,但看秦曜的脸色,知道他什么都不会再说,只能暂时按捺心中的疑虑。
秦曜将门打开,沉声道:“众人,听令!”
这一声气吞山河,仿佛他不是守着破败残存的秦府险些被君王毒杀,而是依旧身处刀光剑影的战场之上,千军万马,挥斥方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