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师傅。”
沉默良久，躺在地上的岳梨花悠悠转醒，刚刚醒过来的她还有些虚弱。
睁眼时看到自己师傅的身影，道歉的话脱口而出。
困顿在肉体的这段时间，她并不是没有意识的。
相反，她能够感受到外界的一切，能够接收到所有信息，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妹妹都做了什么。
她是真的后悔了，可再怎么后悔也没用，错误的选择已经做出，她就该接受惩罚。
“你是我的徒弟，我这辈子无儿无女，江女士做亲女养大，当母亲的无论孩子做了什么事情都会选择原谅，所以你该道歉的不应该是我，而是那些信任你的弟子，以及师姐们。”
尺素背对着岳梨花，她此时真的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个徒弟。
不见就也不那么心烦了。
“是。”
愧疚油然而生，岳梨花低着头浑身散发着颓废的气息。
若若这时才感觉到，岳梨花和她的妹妹有多好分辨。
两个人的气质天差地别，一个看起来就感觉有些假假的，而另一个气质温和，犹如空谷幽兰。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的来龙去脉总要搞清楚，就算是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这话尺素也不得不问。
事到如今，岳梨花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她很快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个清楚。
30年前，也就是岳梨花失踪的那一年。
她突然收到了仇家传来的消息，说是妹妹在他们手中，让她自己单刀赴会。
岳梨花救妹心切，脑子里根本没想那么多，又怕带上人之后对方会对自己的妹妹不利，真就瞒着所有人，独自一人找上了仇家。
可到了那之后，岳梨花才发觉不对。
仇家竟然熟悉自己功法的所有路数，并且早早做好了对应措施，任凭她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
有很多底牌她都是不曾泄露过的，除了师傅和妹妹以外其余人根本没有人知道。
她不过几个回合就落败，被抓了起来。
再然后，她就见到自己的妹妹岳海棠和仇人站在一起，嘲笑着她的无能和天真。
妹妹嫉妒她，仇恨她，这事儿她是知道的。
可两个人又打不断的血缘关系，她每每想到这层血缘关系，以及妹妹所经历的那一切，都会感觉到自己有所亏欠，所以才那么一味纵容。
两人把自己抓起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换魂。
而这个换魂的方法，是妹妹偷了自己的令牌之后，去内阁偷偷学的。
她当时当然有愤怒埋怨的情绪，她虽然心善，却也不是个大圣人，遭受到亲妹妹的背叛，心中没有负面情绪必然不可能。
岳海棠修为跟她差的太多，没办法强行换魂，就把她暂时囚禁了起来。
之后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再见到过妹妹的身影。
再次见面的时候妹妹浑身是伤，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她的囚牢，哭着求她，想要换魂。
岳梨花肯定是一口回绝。
如此背叛心情并不是一两天就能平复的，她当然还怨恨着妹妹。
可接下来她又心软了。
因为岳海棠说，那个仇家对她不好，原本的山盟海誓在知道自己无法跟她换魂之后，全部都被推翻。
每天非打即骂，骂她是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她也承认了自己嫉妒，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这个时候，岳梨花已经有点动摇了，但还是坚持不肯换魂的。
岳海棠见她如此坚定想法，骗她说，没有告诉那仇家换魂之后的后果。
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换魂之术，所谓唤魂不过是把一个人的灵魂强塞在另一个肉体里。
而那肉体之中的灵魂不会灭，只是会沉睡罢了。
仇家自始至终的目的都是她，以为只要换魂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人杀死，才与她勾结。
岳梨花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不知妹妹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件事情，就继续让她说了下去。
岳海棠说，她现在也跟姐姐的情况差不多，被囚禁在这里没有人身自由，所以她想，先如了这个仇人的愿，骗取仇人的信任，等回到宗门之后再把身体换回来。
她说，自己之所以会起歹心，不过是因为外面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说她是姐姐的拖累，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无限放大了自己对姐姐的仇恨，所以才一时想不开跟仇家勾搭上去了。
这话，换了稍微有点理智的人估计一个字儿都不会信。
偏偏岳梨花就是那么一个极端感性，没有理智的人。
岳海棠又拿出了杀手锏，说这样下去仇家早晚都会打死她，与其被活活折磨死，倒不如现在就自我了断。
想要直接在岳梨花面前自杀。
眼见着妹妹要动真格的了，岳梨花急忙阻拦，她到底还是放不下那点血缘亲情，点头答应了。
再然后，她们偷偷摸摸的进行了换魂，而岳海棠起初也确实如她所说，跟仇人虚与委蛇，博得信任逃出升天。
但接下来就跟他们的原定计划不一样了。
岳海棠先是烧毁了自己的肉身，将魂魄换回来的希望彻底掐灭，然后回到了宗门之中，装作岳梨花的模样，继续生活。
她太了解自己的姐姐了，举手投足包括一些小习性都能模仿的惟妙惟肖。
没有任何人对她起怀疑，哪怕是感觉到有一点不对，也会自行脑补是因为死了妹妹所以性情稍微有点变化。
岳海棠无疑是聪明的。
她在研究换魂的阵法时，也在同时研究着如何死死压制肉体内的灵魂。
多次推演之下，还真就让她找到了方法。
她的计划也几乎是完美，一点点的展露自己的本性，这种不知不觉的变化，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她知道，没有人可以永远伪装成另一个人。
早晚都会露馅的事，倒不如计划着做回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卓不群的事儿，让那些宗主们讨论了一二，直到现在也不会有人对她的身份起疑，更不会有今天这一出。
“事情就是这样了，从她烧毁自己的肉身时我就已经开始后悔，可那个时候再想要抢夺回自己的肉身已经是为时已晚。
徒弟甘愿受罚，弥补从前犯下的过错，还希望师父不要心慈手软。”
岳梨花是真的后悔，后悔了几十年，她重重的朝着尺素拜了三拜，此刻她只是想尽全力弥补，哪怕是用这条命，也要承担这个过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