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难受?”纪灵笙神色坦荡,反问得理直气壮。
毕竟她是当真不懂皇帝,“您何出此言呐?”
听到这个回答,慕元夜心中反而舒出一口气,他的心情没那么差了。
他低声道:“没有就好,按理说,孙玢那样轻薄你,我该斩了他,只是,眼下你我尚且要遮掩行踪,即使是要算账,也只能等到事后……你放心,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男子轻薄于人,与姑娘家无关,是他自己秉性差。”
不清楚纪灵笙从前所处的世界,对女子已经不再有诸多束缚,所以皇帝还担心她会和大夏女子那般,将男人的过错也揽在自己身上。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因此慕元夜一时半会转不过弯。
纪灵笙这才明白皇帝的意思。
一时间,心中既是诧异,又是好笑。
隐隐的,还有一丝感动。
身为大夏皇帝,他合该是最封建、最大男子主义的人,可万万没想到……
这一刻,纪灵笙的心湖微微荡起了涟漪,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内心悄然的变化,只是望着皇帝的目光不由自主多了几分柔和之意。
纪灵笙笑道:“无妨,他到底没有真正做什么不该做的,您要相信,我是有实力保护自己的,毕竟在王爷那里,我也没有落入下风呢。”
对上她的眼睛,那里面的光亮竟有些灼眼,慕元夜面色一热,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竟是不敢和那双光彩夺目的眸对视。
可在移开之后,慕元夜又不由得遗憾,她的眸很美,可惜没有多看几眼。
之后的气氛就陷入了莫名诡异的沉寂。
直到一道道菜被呈送上来。
“二位客官,你们的菜齐全了,不知还有什么吩咐?”小二面上带笑,恭敬地问道。
“小哥,可否请问一下,你们滨州可有南下的行船?”纪灵笙笑盈盈地问道。
“二位客官想南下?正巧,喏——”小二指了指另一边的桌子,那儿也有一桌吃饭的客人,“那位赵管事,就是从永州来的,这永州与燕南州相邻,算是南边了吧?”
纪灵笙朝那桌看去,酒楼内吃早食的客人不少,人声鼎沸,那位赵管事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多谢小哥。”在对方察觉之前,纪灵笙收回了探究的目光,道谢时,摸出一两碎银放到桌上,“这是给你的茶水钱,算是我们一点子心意。”
见到赏银,店小二的态度更热烈了。
待他退下,慕元夜方才开口:“稍后我去探探那位赵管事,看能否搭乘他们的便船直下永州。”
“与此人打交道,有些冒险。”纪灵笙却轻声地语出惊人。
慕元夜知晓她的本事,一听此话,神色顿时凛然:“你可是瞧出了什么?”
少妇面上含着羞涩的笑容,冲对面的“夫君”招招手,待他微微倾身过来,少妇贴了上去,在“夫君”耳边娇羞耳语着什么。
这场面,看似是夫妇二人在说什么秘密,实则纪灵笙压低了声音后,讲述的内容却与风花雪月毫不沾边。
“那人身上有些邪气,这一路走来,我曾见过三个邪气如此重的人,一个是和马匪一同来截杀我们的山羊胡老者,一个是悬崖上追杀我们的领头人,再一个便是此人。”
在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扑到慕元夜耳朵,他面上端坐,底下袖袍里的手却是握紧了,身体也有些微的僵硬。
胸口的那颗心,更是飞快地跳动,这感觉就好似从前被人暗杀的生死时刻……可是后来遇到的刺杀次数多了,他已经不会再因恐惧死亡而心跳加速。
是自己如今变得胆小了,还是纪灵笙“实力”太强,杀伤力太高,令他的身体本能感到“危险”?
慕元夜想不通其中道理,但无论是何缘由,在纪灵笙面前也不能显露分毫,免得她以为皇帝将她当刺客一般“提防”……
也幸亏皇帝没说,不然就尴尬了,毕竟这种场合脸红心跳,怎么看都和害怕扯不上关系……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的纪灵笙,很有可能没过脑子就来一句:“您也太害羞了吧?”
再厚脸皮一点的,可能就直接问,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殊不知二人这公众场合还说悄悄话,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
滨州算是挺大的一座城池,毕竟是州城之一,虽然比不得京都附近的州城,却也颇为繁华。
越是繁华的地方,越没有那么保守,起码见到两口子如此恩爱甜蜜,人们的反应并不会太激烈。
邻桌的一个当地公子哥,摇着扇子向虬髯汉笑问:“壮士,这是带着夫人出门游玩?”
毫不设防会有陌生人打招呼,还沉浸在脸红心跳状态的皇帝,足足愣了几个呼吸的功夫,才反应过来。
还好皇帝脑子灵光,他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和语气听起来更符合外形:“我是陪夫人回娘家省亲,这位公子有何贵干……啊?”
最后那个语气词还是他特地加上去的,根据他这段时间“走江湖”的经验,像他这种“大老粗”,说话就要粗犷随意一些。
可是,皇帝这说话的方式,很难不让人怀疑他脑子出了问题,所以才会反应迟钝、语言表达存在障碍。
“没什么,只是见到二人面善,想与你们聊两句罢了。”那公子哥说着,冲虬髯汉举起杯,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实际上,他那么问,是想知道这两人是不是夫妻,若不是,光天化日之下举止亲密,那美人儿怕不是出自烟花之地的女子。
若真如此,他倒是想去试试和虬髯汉谈生意,将这女子买回府……
——如果纪灵笙知道这小子的想法,保准会让他以后一个月,夜夜被噩梦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