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娟拉着张大海往人堆里跑,拼命要往前挤。
这前面又不是秦腔戏台,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个女人睡在炕上,胡言乱语吗?
那女人真的在唱:“我死的不安宁,我妈当年带我走时,你们把我救下。救下我又不给你管吃管住,你救下我干啥啊?活活地让我在这人世上受罪。救我还不如不救我。”
众人一听,原来是这死去的李永军死嫂子的嘴责怪众人好心救错了人。
“算了,就算我们当年吃了狗屎,一时鬼迷心窍,救错了人。”这有女人在炕沿边给回复。
这一唱一答,戏接着演。
“我这一辈子没结婚,没碰过女人。我死的冤枉啊,我要给我带几个女人走。无论老少,叫够了人,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不孤单。”
“娃,你看,这一村人,谁也不欠你个啥;谁也不打过你,没骂过你。你有仇报仇,有冤屈报冤,不能害了一村人不安宁。”邻居的老女人信这个,不停地说好话。
人嘛,戴高帽,就像撸猫一样,顺毛抚,准没错。
“我不怕,我大嫂子给我吃的剩菜剩饭;我二嫂子给我喝的冷水;我三嫂子吃饭给我端的破碗。”炕上的女人把自己的丑事都说了出来。
地上的人和门外的人都信了三分。这哪有附身说自己短处的?
“漂亮老公,好热闹啊,这女人要唱到什么时候?”
徐小娟一说话,众人目光向她看来。
“小娟,你和你老公过来了?穿的这啥衣服?毛绒绒地?”
“睡衣,一身99元,是珊瑚绒的,又叫法拉绒。睡在床上,暖和地很,比睡热炕还暖和。”
众人再看,果然,徐小娟穿着粉红色的;张大海穿着海蓝色的。
舍得?
张大海歉意地笑笑:“她要过来,拉不住,我就陪着。”
“真的99元?”
“返现了,加上优惠后,一件89元。”
“那也不便宜。大海,你真舍得。”
“这买一身,当几年穿走了,不贵。”
有人小声在那妇人耳边小声说:“人家岳父给了一套房,一辆车,这不到100元的衣服怕啥?大海会做人,放长线钓大鱼。”
那女人会意,一抹笑意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大海,又听屋里的女人唱。
“我这一辈子没活个人样。吃没吃上好饭;穿没穿上好衣。都没人给我烧纸钱,我手里空空地,没钱花。没钱花,我就到你们各家屋里随便拿。”
啥叫随便拿?那不就是偷吗?
了不得了!
这李永军本身是个精神病,虽说39岁了,没有亲生的儿女。虽然侄子辈,那些小孩也没有指教,没人给他烧冥币。
这一会儿,有人出去开始烧。大家都是他的长辈,不用叩头,烧个冥币,就当尽了一份心。反正烧的是主家的东西,又不是自己家的,怕啥?
有样学样,大家都开始热。边烧边说,这娃可怜的,一辈子没享福。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不愁吃不愁穿。
这炕上睡的是李永军的三嫂。她的老汉还在院子里抽烟,看着这一伙人烧冥币,心在滴血,这可都是花的他们家的钱。恨不能进去脱下布鞋底抽打这胖女人一顿。你说啥不好,指挥着这样人花自己家的钱。
“娃,只有我屋里有,你来,谁不给你吃一口饭?多保佑村里人。大家都过上好日子了,我们有饭吃了,你也就有纸钱了,也有饭吃了。心要向善,不要记仇。邻居都给你在外头烧纸钱去了,你拿着钱,陪着你爸你妈早日投胎。早一日投胎,早一日享福。”
那睡在炕上的三嫂听说乡亲烧纸钱去了,似乎想到了什么:“我这下收到钱了,我走啊,我走啊,寻我爸我妈去啊。”
她身子抖了三抖,流着泪水继续表演。
“散了,散了,永军走了。大家把门口路让开,让人走。各回各家,把大门都关上,不要在外面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