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陈煜对此人知之甚深,晓得他是口蜜腹剑,这幅亲近面孔之下不知暗藏着什么龌龊机心,立时加强了戒备,但面上表现得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陈公子啊,此次剿灭海龙会,你亦立下大功,本官已上表请旨褒奖,官家十分欣慰呐。”
陈煜连忙起身跪下,山呼万岁。
贾仁信嘴角一咧,笑道:
“本官说了此处只你我二人,无须多礼,快快请起——官家赏赐你白银五千两,用以嘉奖府上参与剿匪的一应护院;另将宫里所有的烟花爆竹需求全数交于你家柳记供应,从今往后便是正儿八经的皇商了!”
“草民谢过官家隆恩,谢过府台大人举荐!”
陈煜这两句恭维倒是真情实意的,毕竟这可是实打实的收益啊!不说赏赐的真金白银,只这皇商差事,便是日后财源滚滚的保障呐,怎能叫行商之人不欣喜万分......
“哎,只可惜陈公子并无功名在身,否则借此机遇,定能在仕途上有所进益,前途无量啊!——眼下秋闱将至,不知陈公子可否有意参试,贾某或可关照一二......”
这是赤果果的明示啊,可惜陈煜并无心仕途,要不然仅凭这句话,随随便便就可以混个学位证了......
“谢过大人厚爱,只是在下一介商贾,胸无点墨,能经营好祖传家业便是,实不敢对科举取仕心生觊觎。”
“既然如此,此事便作罢;不过先前泉州水师在柳记所下的火器订单,皆要由泉州知府衙门拨银采买,现下本官便做主把订单数量增加一倍,且每年均采买两次;另外泉州府官用的所有烟花爆竹,此后亦由你们柳记全权供给吧。”
贾仁信故作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当真让陈煜屁股底下烧得差点坐不住了——今儿个这是怎么一回事,天上不住的往下掉馅饼,而且都照着陈煜头上可劲儿的砸......
虽有些迷迷糊糊,但陈煜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贾仁信必然是有所图谋,这叫作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果然见陈煜被接二连三的意外之喜撩拨的合不拢嘴,贾仁信便转过了话头。
“贤侄呐,吾儿培利被入海鹏所部射杀,全靠你将其生擒,才让我有机会手刃了那厮报得血仇,是故我欠你人情不小,何况此事又差点连累你交换人质时不得生还,贾某心中有愧啊......”
这父子俩虽说都是腌臜龌龊之人,死球了也算是自作孽,但陈煜瞧着眼前贾仁信凄惨兮兮的模样,心中还是难免升起了一股同情之意......
莫非今日贾仁信诸般举动真的只是为了报恩?陈煜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正彷徨之间,却听贾仁信话头又是一转:
“贤侄,听那个被你救回的石家少爷所讲,当日和你交换人质的海匪竟是大当家入海龙本人?”
陈煜心中一沉,脸上却并未变色,只淡淡答道:
“正是。”
“噢,听闻此人武艺极是高强,不知贤侄当时是如何得以脱身的?”
陈煜此时方才确认了贾仁信今日相召的真实目的,原来还是想打探入海龙的下落,或者更准确点的来说,是想搞清楚入海龙手中关于自己的把柄是否被人发现。
陈煜多鸡贼啊,哪能露出行藏。只把当日际遇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遍,当然略去了海岛上又与入海龙尸首重逢邂逅的情节。
贾仁信听闻老熟人入海龙被石慕怡偷袭,又不知中了什么剧毒当场毙命,随后尸身又刚巧被风暴卷走不知去向——嘴角便不露声色的挑了一下,刹那间又恢复了平静。
在贾仁信看来,丧子之痛固然令人心碎,但人死不能复生,那么自己的仕途便是当下的重中之重。
而最大的隐患便是入海龙和他手中的往来书信。
是以刚一听闻陈煜竟死里逃生,便立刻遣人去请,许其以大利,终于“问明了”当日情形,得知入海龙葬身汪洋,不知所踪,才算是真正放下胸中巨石,了却了重重心事。
哎,可怜的贾府台,到底还是被我们这位头顶主角光环的陈煜,用那戛纳影帝般的演技忽悠得卖了自行车......
又随意寒暄了一时,陈煜便告辞而出,待跨上了府衙门口等候着的自家马车,才收起了强装的笑意。
入海龙身上得来的那个油纸包,昨日归家后已被陈煜妥善藏匿了起来,但接下来如何利用其铺排后事,却还没有拿定主意,毕竟兹事体大,打算等商保龙从临安归来再作商议。
又一转念,想到今日诸多的飞来横财,陈煜顿时趾高气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