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护卫厉声喝道。
“何事?”女子清冷的声音自马车中传来,带着厚重的威严,令人不敢造次。
护卫抬高的声音也不禁降了下来:“属下们奉命驻守春台县,不许可疑人进入春台县,还望这位……体谅。”
车帘被掀开,女子端坐在车内,一张普通到平凡的面容,但周身的气势却教人不禁臣服。
最值得注意的是她身侧跪坐着一个矮身下去的男子,那男子却是粉面红唇,一眼便能瞧出身上的风尘气。
“你们……”护卫有些怔愣,不过也很快回过神来。他虽是新来不久的护卫,但也知道在这天底下有权有势的人就是神,在神面前一切皆蝼蚁,可以随意玩弄罢了。
“怎么?这位官爷有何指教?”女子唇边扬起有分寸的弧度,“我不过一介商人,携家眷来县里做买卖,可有什么问题?”
家眷。那男子听到这二字时心里一颤,但怕失态,慌乱中低下头去。
护卫被她镇住,讷讷:“没有什么问题。”
“多谢官爷体谅。”她微颔首以示礼节。
车帘被放下,随即一辆马车就这么缓缓驶进了春台县。
护卫看着马车滚动的车轮有些愣神,此时另一个护卫匆匆跑来:“没有什么可疑人吧?”
护卫呆滞地摇摇头:“没有。”
那护卫叹息了一声,拍拍他的肩:“你还年轻,紧瞧着你,就怕你被人骗了。”
“怎么可能!我聪明着呢!”护卫傻笑。
那护卫也随之笑了,两人继续护卫城门,而那辆马车却早已消失。
“岁安,委屈你了。”黎青鸾把跪坐的贺岁安扶起。
她的手扶住他,微热的温度透过薄衫沁入肌肤,贺岁安手臂一僵,他垂下眼眸,让那只手从自己手臂上滑落,而后状似无意反握住了那只手。
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黎青鸾本来没当一回事,以为是意外,正想把手抽出来,但竟是抽不出来。
她眉心一跳,垂眼看向仍旧跪坐在自己身旁的贺岁安。
他正抬眸看着她,明明戴着阴柔的人皮面具,明明还跪坐在地上,但姿态偏生落拓,似是一叶竹香掠过鼻息,恰到好处的勾人,不觉谄媚而又不显卑微。
“微臣……不委屈。”他轻声道。
他的眸色那般缱绻,带着点滴的依恋,又带着浓郁的爱慕,更夹杂着淡淡的悲伤,只瞧上一眼就觉心揪得慌,恨不得钻进他的眼目,去为他驱散眼中的那一抹忧伤。
可她还是缓缓而又用力地收回手。
那一手温暖在她的手抽离之后悉数散去,仅剩一手冰冷和空落落。
他有些不舍地摩挲了手指,也收去眸中的情绪,眨眼之间眸色已是平静如水,仿佛那些情绪从未有过。
“贺岁安。”黎青鸾少有的有些心绪不宁,连名带姓唤了贺岁安,可对上贺岁安此刻的眼神,平静得仿若再大的风浪也翻不起一丝波澜,到嘴边的话不禁吞了回去。
“怎么了?”贺岁安状似无知无觉。
“没什么。”黎青鸾的目光在他身上定格了一瞬。
只这一瞬,贺岁安便觉冷意顿生,汗毛耸立。他知自己放肆了,可现下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正是因为自小一起长大,故而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所以才能在她发怒的边缘试探了那么一回。
他须得时时谨记,她是君,他是臣。
想到这儿,他攥紧了袖口,更加地垂下头。
恰好在此时,马车缓缓停住了,春风一度到了。
春花已经接着黎青鸾的吩咐提前进了春台县,而黎青鸾的吩咐则是——黎霓裳。
贺岁安率先从马车下来,伸出手要去扶黎青鸾,若是在过去,黎青鸾定是会毫无芥蒂地搭把手,可此刻,她却好似没看到他伸来的手臂,径直下了马车,走进了春风一度。
贺岁安看着自己伸出去却无人光临的手臂,也不失落,收回手,神态自若地跟在了黎青鸾身后。
“三楼。”
黎青鸾刚一进去,就听得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一名极漂亮的女子吐出两个字。
“多谢。”她亦是轻声道谢,但却目不斜视,与那漂亮女子擦肩而过。
黎青鸾抬头看向三楼,那儿有她的亲人。
亲人。想到这两个字,她不禁握紧了手,恨不得把手指掐烂。
可随即又缓缓松开,一步一个台阶,来到了三楼。
贺岁安眼看着她的纠结,淡淡叹息了一声,却也只能默默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门被推开,身穿一袭玄色衣袍的女子站在屋内,身形颀长,转过身来,长相端正而温和,看向人时的目光总是夹杂着淡淡的暖意。
这女子也望向门口站着的女子,并不高的身量,戴着人皮面具,可那双眼睛却是冷冽而又狠厉,可此刻看着她,却是染上了暖意。
仅仅是这双眼睛,就已经让黎霓裳信了五分,眼前的女子当真是自己那已然去世的三皇妹,南齐的皇帝黎青鸾。
春花很是有眼色,立刻把屋内所有人得屏退,随后屋内便仅剩黎霓裳和黎青鸾两人。
“你真的是……三皇妹?”黎霓裳眼中已是染上了湿意。
“十岁那年,我把母后送我的青色宫装弄坏了,是皇姐为我缝上了,还在上面绣了一只青鸾鸟。”黎青鸾凝视着这位从来对他人都宽和的大皇姐,她由衷敬佩的大皇姐。
“十三岁那年,冰洞中求生,我们被困七天七夜,靠着吃冰才度过了那七天七夜。”
“登基时,是大皇姐站出来力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