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后,金陵城中被白雪覆盖,整整下了三日的大雪,原本人头攒动的街头空无一人,原应该放开的宵禁消失于除夕夜的烟火之后,大批士兵涌上街头。
金陵戒严。一时间人心惶惶。
原本应该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却陡然传来皇后病危的消息,将诸位贵胄重臣的内眷全数召进宫中侍奉。
一时间,人人自危。
叶氏捏了块苏娟手巾,看着几乎是泫然欲泣的梁国公,首次没有哭哭啼啼,而是嫣然一笑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大老爷们儿的,怎的像个小姑娘似的哭哭啼啼?”叶氏温柔的拭去梁国公面上的泪痕,“皇后娘娘与我是至交,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进宫侍奉。更何况这些年若不是皇后娘娘在宫中周旋,我们梁国公府能如此安然无事?”
“我不让你去,你明知道娘娘为什么病危的。”梁国公粗鲁却又温柔的握住叶氏的手,“我不想让你去。”
“这是圣旨,若是不去,今夜禁卫军便能踏破我们的家门。”看着像是小孩子一样的梁国公,叶氏有些好笑,“难道我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妇人?我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叶氏歪歪头,“这天要变了,我也得为我们家尽一份力量。”
于是乎梁国公觉得愈发心酸了,“这狗东西,竟然敢伤害皇后娘娘。”
梁山青端坐于一旁,静静听着父母俩互诉衷肠,心头却是有些烦乱。
母亲进了宫,其实他也能保证母亲的安危。父亲显然也是知道这个事实的,只不过老两口从未分离,现在又是这样紧张的时刻,父亲是恨不能将母亲拴在裤腰带上才好。
他所烦恼的是,九公主宋慕言,当真得去草原和亲了。
而挑选的护送和亲队伍的人,正是梁天远。
梁家现在可说是东一处,西一处,也不知道梁天远能不能应付得了。
宫中,十三皇子宋安柏端着药碗侍奉在皇后娘娘身侧,笑眯眯的模样像是一个天真懵懂的孩子,可是那剧毒正是眼前这笑眯眯的小孩儿灌给自己的。
“母后,该喝药了。”宋安柏见皇后厌弃的别开了眼,也不恼,只是抬手将药碗递给了宫人,“母后生病了,不喝药可怎么是好?”
皇后不耐烦的闭上了眼睛,骂道:“畜生。”
“畜生?”宋安柏闻得此言却是蓦的笑出了声来,“母后您忘啦,我可是父皇的亲儿子,我是畜生,那父皇是什么?”
见皇后闭口不言,他又道,“那父皇也是畜生,怪不得会四处留情。那母后您能和畜生同榻而眠,行周公之礼,又算是什么?”
“宋安柏!”皇后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的愤怒像是化为了实质一般,恶狠狠的瞪着宋安柏,然而激烈的情绪浮动显然是不利于她的身体,不过动怒一瞬间,她便“哇”的一口呕出一口血来。
顷刻间,皇后像是一只泄气的气球一样,整个人迅速萎靡下去。
“我何曾……苛待过你?”皇后重重的喘着气,“这些年,我何曾苛待过你?”
她想不明白,一向胆小怯懦乖巧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苛待?”宋安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母后啊母后,您以为不苛待我就能在这皇宫中堂堂正正的生存下去了吗?”
宋安柏笑着笑着笑出了泪来,“母后您可曾厚待过我?”
“是。”他哭着又咧开了嘴,“您对所有皇子都是一视同仁的,可是柏儿不曾有过生母,我的生母不过是一个卑微下贱的宫人,连上皇家玉碟都不配。”
“您不苛待,难道别人就不会苛待了吗?”宋安柏摇了摇头,“您可是皇后,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言罢,他也不等皇后再说话,只顾自阴狠狠笑道,“若不是梁国公夫人受您看重,我又怎会那样受辱?”
“不过……”他语气微微一顿,“现在该他们还债的时候了。”